望一下守边阵亡的将士遗孤。 在这极北的边地,天往往黑得早,过晌午不久,已经露出麻青色。再过一时,太阳还在西天挂着,月亮却已经从东边升了起来。 王若谷这一路探望过去,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雪压冬云,浓重稠密得仿佛要朝人压下来一般。 跟在王若谷身边的偏将吐出一口浓痰,落在地上就成了冰坨。 “这鬼天气,看来又有一场黑风暴。套两层棉衣都不抵事。” 王若谷抬头看了看天,附和了一句:“是啊,看来天气不会在短期内好转了。” 说完这番话,王若谷率先迎着风雪往前走,浩瀚的沙海在他脚下延伸,雪白的积雪沙粉般混合在黄沙之间,一脚踩上去,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是建业绝难见到的情景。 飘飘扬扬的落雪堆在王若谷肩头,染白了他的头发。或许也不是落雪吧—— 年仅四十正值壮年的王若谷两鬓间,早已有了缕缕银丝。 一阵朔风吹过,扬起阵阵雪雾,夹杂着马匹的嘶鸣,更增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苍凉和叫人若有所失的怅然。 “将军,眼见着风雪越来越大,咱们找个地方避一避吧。”看着王若谷不自觉地抚摸了一下腰侧旧伤,身边忠诚的偏将悄悄地上前一步,替将军遮挡住扑面而来的风雪。 行一程,风雪中渐渐露出一间小茅屋。正是王若谷身边一位受伤的老部下退伍后开的酒肆,军队里的人常去。 因为大楚的商品物美价廉,在西域诸国十分受欢迎,随着大批行商的涌入,云中郡这几年倒繁华起来。这间酒肆因处在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南来北往的行商多有在此歇脚的,每日客来客往,十分热闹。 人流量大,自然带来不少关于遥远都城的只言片语。流言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走街串巷把皇家的八卦传到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遥远的幽云十六州,饭馆里的行商也在谈论已经面目全非的,关于皇族的戏说。 王若谷听得十分认真,即便知道那不是真的,却依旧如饥似渴般想要知道关于天子,关于都城的一切消息。 ——诶,听说咱们皇帝要立崔丞相为男后啦? ——前几年不是就闹过这事吗? ——那时候不是要立崔丞相吧? ——管他的呢,你还指望皇帝能够多长情? ——这么说就不对了吧,你个破落户都娶了一妻二妾,还养着三五个男宠,跟你比起来,陛下宫里也就淑妃娘娘和丞相二人,真算专一了。 王若谷出神地听着那些行商的话语,淡漠地将脸转向窗外。 此时风停了,雪不大。雪沫子仿佛在悠闲地飘散着,飘入珠帘,化在王若谷粗糙的大手上,带来寒气刺骨,叫人分明感到身上征衣冷似铁。 似乎为寒气所惊,王若谷突然捂住受过旧伤的腰侧,身边的偏将赶忙递过去一粒药丸,正是一位游方神医所制的镇痛丸,非常有效。 王若谷抵着腰部缓了一会儿,转头低声吩咐旁边的偏将:“今年给崔大人的碳敬再比往年多上三层。” 看着衣衫单薄的大将军,他的棉衣刚才已经脱下来给了某位阵亡同僚的长子。听说那位小公子正在努力读书,准备开春去晋阳城考秀才。 偏将心里蓦然生出一点孤愤来,心里全是不平。他的将军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两鬓却已斑白。本来也是金堂御马的世家子弟,却要在这边关苦寒之地,替小皇帝守边关,还得讨好那些都城里的闲官儿们!图得究竟是什么! “将军,你每年的军饷到手都捂不热,转眼就送出去了,结果那些文官还说你贪污,您……” “吃饱了就走。”王若谷漠然道。 “您不叫我说,属下还是要说,属下替您不值,替自己不值,替边关千千万万将士不值!” “好了,走吧。”王若谷率先站起身,掀开帘子走入风雪中。就在王若谷侧身避开进门的一队人马时,店内变故陡生。 那口若悬河不停描述风流天子宫闱秘闻的行商再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一根筷子从他的喉咙里穿了过去。 众人的目光被这血腥的变故惊呆了,不约而同地扭头看着进门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