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而,她又凶着瞪他,“还不是你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他附和着她,抚背顺毛。 小钟在他怀间渐渐安定,像被撸舒服的小狗一样侧趴下来,捧着他的手指把玩,“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嗯?” “我把游戏账号卖掉了,打算暂时好好上学,暂且……只是暂且相信你一次。明天晚上最后一次和亲友聚会,或许会去酒吧。有七八个人,她们都成年了,大半是女生。” 大钟沉思,“这件事对你很重要,是吗?你自己也清楚或许不该去,所以拿不定主意。” 小钟点头。 “你跟妈妈说了吗?看样子没有?” 点头。 心思被他摸透的感觉像裸奔,但她好像也习惯了,有个人总能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附在身后。 “你问我,我的答案是别去。”他斩钉截铁道,“你是小孩子,我替你拒绝。” “我都已经成年两周了,才不是你说的小孩子。”小钟像金鱼一样呼噜噜地鼓起两腮。 他将气泡戳破。 她舞起爪子刨他的胸前,不依不饶地撒娇,“小钟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大钟笑,虽未出声,口型明明白白道出“小屁孩”三个字。 她正要发作,他求饶似的改口,“那要是我说‘想去就去’呢?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 小钟动摇。 如果他一早说的是“想去就去”,她心里就舒服多了。 与其说是拿不定主意,不如说,面对未知的状况,她希望有人能成为自己的同伴。她不害怕在冒险里受伤,而是害怕不被肯定,沦入孤零零的境地。 然而,见她陷入迟疑,大钟拉住她的手,再次道:“不要去。” 此话一出,小钟心下清楚,自己果然还是想去。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使着性子冷冷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我送你回家。”他道。 “什么?” 一如好花不能长久,车内的空调逐渐制冷,先前的干柴烈火早已暗暗冷却。 好像是她先提不合时宜的话,搞得两个人都没了兴致。 “骗子,明明说好带我走。”小钟重新拉起外套拉链,直到领口高高立起,藏住下半张脸。 她抱着双膝,转向窗边坐,“你怎么知道那天晚上我不是一个人在车库等了很久,等到学校里的灯都暗了,才心灰意冷地离去,路上随便捡了一个男人做爱,所以没接你的电话。” 大钟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服软问:“去哪?” “谁知道。”她恨恨地阴阳怪气。 他问得更直白,“酒店,还是跟我回家?” “不敢去你家里。” 大钟穿好衣服回驾驶座,道:“刚才你说那话的时候,心抽疼了一下,缓不过来。你想要自暴自弃的时候,有人会替你难过。请别轻易这样了。” “万一我真做得出来呢?”小钟不客气地怼他,“你是不是忘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听话的好女孩。好女孩又怎么会跟你暧昧,跟你上床?” 大钟透过后视镜凄然望她,“我喜欢你性子里的那股劲。” 然后,他专注于开车,不再说话。 银杏叶几已落尽,裁金小扇堆满树底。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过长道,她趴在车里向外望却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恍然以为世界是一面橱窗。站在树下的林稚偶然与她对视,雨然在后面,像跳舞一样转着圈,转过树下,至他身边。再后面,两个女生并肩走下台阶。 小钟蜷缩身子,将自己想象成一只俄罗斯套娃,有无数张色彩纷呈的面孔,一层一层套在更大的外壳里。车一转弯,她就晃悠悠地原地翻倒。外壳拆开,滚散一地。结果她还是最初的模样,最灰头土脸的。 “你小心晕车。”大钟提醒道。 她躺了一会果然不舒服,又爬起来看窗外。 池塘上的苇花茂盛,青灰色连压一片,周边颜色渐淡,似茫然的雪,也似蓬然的茸毛。苇秆已枯成黄白色,像被斩下的竹段,歪斜倾倒着在岸边。 蒲苇韧如丝。她第一次发现竹与苇是如此相似的植物。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