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村位于都城北面千里之外,属北昌郡青阳县,为荀王管辖所在。 她们乘驴车兼程四日来到樊村,忽逢村口处一壮硕妇人撸袖绑裙,手拿擀面棍,追着一精瘦男人后头打。 “恁个败家爷们儿,娃子一年的私塾钱都被你给赌没了!整整二十两呐!破盅子掷几掷就不翼而飞,你个没良心的孬货,你让狗剩怎个办?!” 男人站直了还没妇人一半粗,被打得跳上跳下,浑似个虼蚤。他捂着被揪红的耳朵,嗷嗷求饶道:“错了错了,娘子轻些下手!我以后再不敢了!” “以后?哼,家中积粮本就不多,还要养活五口人——不对,是六口,你那侧室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哩!哪里够得分?累死累活攒下的积蓄又被你偷去全赌输了,早稻我瞧我们也别播种,干脆全家一齐饿死算了!” 妇人插着腰,越想越气愤,一边挥着擀面杖打在男人背上,一边嘴里抱怨自己怎么嫁了这么个败家玩意儿。 精瘦男人往驴车后面躲,妇人追上来,二人绕着驴车玩起了鬼抓人。 溪岚:“叨扰二位了,烦问二位可知樊寿的家在何处?” 男子从驴车后头出来,活见两个雪肤花貌的美人儿寻自己,便连打都忘了躲,呆问道:“你们找我作甚?” …… “俺滴个娘嘞……” 望着包裹里二百一十两的银灿灿,外加五百文铜钱,夫妇二人端祖宗似得把它摆上桌,趴在桌沿边,粗糙的手摸了又摸,拿起一锭放在嘴里咬了咬,见上面现出一行浅浅的牙印,喜笑颜开,如见真神地把溪岚与颜倾辞迎进堂屋坐着。 妇人给了樊寿叁两银子,让他去镇上买些好酒好菜来犒劳二位送遗物的菩萨。 “因路途遥远,尸首不便跋涉,故我们将李嬷嬷葬在了楚陵,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二位姑娘能不远千里将我婆婆的遗物送回来,足以见得你们心地善良,我们怎好还怪你们?” 西屋中发出些响动,紧接着从里头跑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约莫二十的女子,她举着被清亮液体沾湿的手,焦急催促着:“丹娘羊水破了,快去寻个稳婆!” 胖妇人眉一皱,嘴里嘟囔道:“怎么挑这种时候?”?一边转过脸向溪岚与颜倾辞赔不是,让她们稍等片刻,便出院子寻人去了。 倒巧,稳婆来时,樊寿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二斤肉菜与两壶烧酒,兴冲冲进了院,凭空一声女人的尖叫给他吓得面色煞白。 只见稳婆进了西屋又出来,摊着带血的手掌让他快做决断:孕妇难产,保大还是保小。 樊寿呆愣在原地不知所以,下意识问:是男婴女婴? 看不清,瞧根骨像是个男娃儿。稳婆催他快些抉择。 樊寿哆哆嗦嗦说出要保小后,他妹子抢先不答应,拉住稳婆央她保大人,稳婆说只能听孩子生父的,西屋里女人的尖叫好似厉鬼,樊寿脑子一昏,坚持要保小。 “个没良心的!” 大房胖妇人一手狠拍在樊寿背上,将人拍了个踉跄,指着稳婆便道:“我做主了,保大!” “你!”?樊寿刚欲发作,被妇人一个瞪眼给憋了回去。 “怎得,有一个儿还不够,还要踩着别人的性命再添一个?今儿个要是躺在这里头的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这样想都不想就保小啊?” 樊寿的耳朵被高高揪起,他垫着脚连称不是不是,回了稳婆保大后,妇人才松开了他。 “这大房刀子嘴豆腐心,”?颜倾辞抓了把果盘里的瓜子,不见外地磕起来,“倒是跟七娘你很是相像。” 待产的女人痛呼声不断,撕心裂肺,听得外头人心肝儿同颤,饶是已经生过一胎的胖妇人,也不由被这声声惨叫搅得心神不宁。 樊寿妹妹一盆接一盆往外倒血水,外头的人瞧得触目惊心。 溪岚四周打量,无声卷了窄袖,用茶水净过手后,悠悠走向西屋,“我有些助产经历,能否进去瞧瞧?” 樊寿与妇人连忙让路。颜倾辞却是不知她还会接生,也好奇得跟进去。 屋子本就小,靠墙的小榻便占去叁分之一的地方,产妇躺在其上大汗淋漓,唇色苍白、气若游丝,仿佛已然用尽了力气,眼下岔腿半躺,出气多进气少地呼吸着。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