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我且问你,包庇妖族、诛杀长老,依照门规,该当何罪?” 张子承很清楚——门规第叁十四条,包庇妖族,罚于扬善堂思过五年;门规第十六条,故意伤及同门性命,其罪当诛。 但子曜同样也很清楚,如果按这种方式去罚,青崖山那几位身居高位的人,没人能走出扬善堂。 张子承不想解释,他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直到子曜再次开口:“不论如何,事到如今,青崖山断不能再容得下你!” 不知为何,当张子承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心中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边竟浮现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那些青崖山弟子里,不乏有过去一直拥护张子承的人,此刻见他一直默不作声,亦是心急如焚:“大师兄,你快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解释?” 张子承张开左手,低头凝望着自己的掌心。 手心里掌纹错综复杂,盘亘交错。 片刻之后,他五指一收,再次握拳于身侧。 他看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人,声音平静响起。 “往日诸位救我、护我、拥我、敬我,张子承铭感五内,自当报答;如今我负天、负地、负青崖、负正道,亦自当偿还天地,以身谢罪。” 一句话无波无澜,气得子曜浑身发抖。 明明是张子承有错在先,为什么他反而觉得自己气势上弱了几分? 张子承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里回响着——青崖山上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个掌门能真正做到无愧于心,但是,却只有他张子承一个人,敢说自己“负天负地”。 他自己都不肯承认,有一丝羞愧感涌上心头。 “好好好,我倒想看看,你要拿什么谢罪?” 张子承似乎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回答。 他收起太羲剑,双手结印于丹田。 一团小小的、金色的雾气,随着灵力流转,一丝一缕在指尖显现出来。然后那些雾气聚拢、凝结,缓缓汇聚成一个婴儿的模样。 “师兄!” 这一声是云宸喊出来的,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张子承身前。 意识到张子承要做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想要上前阻拦。 但有一道金色的屏障,将他挡在了叁丈之外。 他就这样看着张子承五指张开,将自己的元婴捏了个粉碎。 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指间的沙粒一般,从张子承指缝中倾泻而下,一点一滴坠落在他身下的草木之上。 有一些光点挣扎着亮了一亮,但很快也黯淡了下去。 最后,所有光亮都消失了,只剩下张子承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尚且悬在身前。 他一直闭着眼。这个过程中的痛苦,绝非常人能够忍受的,但他也仅仅只是轻哼了两声。 元婴消散,归于天地。 太羲剑不再能与他的神魂相融,自他的识海里飞了出来,回到他的手上。 那把剑好像突然之间变得重了许多,他有些费力地拖着它,一路向前走去。 没有人再拦他,子曜也没有再说话,甚至有人往两旁退让,给他让出了一条小道。 “师兄。” 玄色的衣袍自云宸身侧擦过的时候,云宸伸手去扯住了他的衣袖。 张子承微微侧目,对他摇头,然后拂开了自己衣袖上的那只手。 他继续向前走,云宸亦不再回头,两人背对着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逐渐相去甚远。 …… 入夜了。 青崖山上灯火叁叁两两亮了起来,淡黄色的灯光透过暗青色的树林,在眼前斑驳成一片一片的色块。 张子承从后山走到山门,路过竹林、凉亭、弟子居、凌霄殿,再一路走到山门外的石阶之上。 过去数十载记忆一一复苏,但不知为何,此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只有与那个少女相处的区区数月罢了。 他们在竹林里练剑、在凉亭里交欢、在弟子居相拥入眠、在凌霄殿遥遥相望……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缓缓走下那看似绵延无尽的长阶。 在他身前,长夜无边无际。 在他身后,青崖山灯火通明。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