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同她日日夜夜朝夕相处,”尤万金蹲在她面前,鞭子指向我,用力往后扯她的头发,威胁道,“她把钱藏哪儿了?” 仟儿浑身战栗,不断瑟缩,只反复念叨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现在反倒发自内心祈求覃翡玉在这儿,至少,他可以救下仟儿。 “别怕,我不会打你的。”他放开拽她头发的手,改为抚摸。“你又不是那丑八婆,你看你长得多好看。” 每掠过一下,仟儿都剧烈颤抖。 “只要你说出在哪儿,我就放了你。” “你别动她,她不是我的人,她是覃翡玉派来监视我的。”我脑袋充血,四肢发麻。 有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一把丢开仟儿,又从人群中抓出一个人来:“那这个,是我家的下人,是死是活他总管不着了吧?” 小簪儿捂着耳朵,闭着眼,尖叫个不停,吵死了。 我道,“是我偷的,她不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狠厉而绝决。 弄死一个小偷无论如何都是理所应当的,天理昭昭,这是上天赋予的权利。 尤万金高高扬起鞭子要行使他的职责—— - 门外响起马车停蹄声。 那一刻我自己都没意识到,不自觉放松下来。扫过仟儿跟小簪儿的脸,她们没事,就是吓坏了,我长抒一口气。 但覃翡玉并没有走进来,他只是路过门口,看过一眼,提步继续走了。 我的心又冷下来。 眼前浮现出他慵懒倦怠的脸,略微蹙紧的眉头。 也许他早就厌烦了,是尹辗把他束缚在这里。我凭什么奢望他会帮我,我这个人他都全然不在意,为什么要让自己卷入这么大一个麻烦。 是了,他那么讨厌麻烦,洁身自好的一个人。 但是他连仟儿也不管了吗? 我垂下脑袋,并没看见仟儿,心下一惊,慌张起来,却不知这丫头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又跑了回来。 清清嗓子,大声说道:“我家公子说了,尤老爷要教训人他管不着,人死了也跟他没有任何干系。” 尤万金原先还多有顾忌,没想到这么顺利,大喜过望。 下一刹那,笑容僵在脸上。 “只是——” 仟儿继续道:“劳烦尤老爷就说今晚没见过他,他今晚没回来过。到时候尹大人怪罪下来,他担待不起。” 尤万金面色突变,犹如变脸:“什么意思,这丫头什么来历,我杀他一个小小的婢女他能把我怎么着?” “我家公子,”仟儿提高音量道,“神医之名扬名天下,为赵大人的夫人看过病,救过常大人儿子的命,喝过司马大人为表感激赠的酒,还深得太傅大人赏识。这样一位名医,被尹大人专程从宫里召来为你口中这个小小的婢女看病,你说她什么来头?” 一时之间,尤庄下人面面相觑,都拿不定主意。 “若没有证据,尤老爷就是在滥用私刑,但我敢保证,尹大人天牢里面用刑的手段,可比家法私刑花样多多了,也残忍多了。” 姓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来历没细说,只知道她命不能丢。公子本来忧愁在这块看病早就腻烦了,正好借你的手让他早点解放了才是。到时候还得感激尤老爷,尹大人说医不好便要他一命抵一命,若尤老爷肯顶了这个罪,替他上断头台再好不过了。” 这番话,是那个人教她说的。但她意气风发的模样,亦是知道有人在背后撑腰。 当我爹在身旁时,我也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还到处闯祸,只因为他始终站在我身后。我没有担心过什么事,也没有学会为自保让步,更不会为看不惯的人折腰。但我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考虑如何活下去卑躬屈膝苟延残喘的我。 尤万金的人撤走了。仟儿跟小簪儿,还有几个侍女,七手八脚托着我把我放下来,我坐到地上,一时也没起来。刚才被吊起来没哭,受侮辱没哭,差点被打没哭,就是看见仟儿想到从前的自己,再想起我爹有点绷不住了。 眼泪如失控的山洪决堤,捂住眼睛,不能自己,我又怕面具冲刷掉落,只得双手掩面。 仟儿在一旁搂住我肩轻拍,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坐在冰冷的地上,我哽咽难言,甚至都不能告诉她,我不是被吓坏了,只是想我爹。 如果他在这里,绝对不会让我受这种罪。 但如今,我已是孤身一人了。 再也没有人,能让我依靠,让我肆无忌惮地放肆闯祸,然后站在我身后,坚定地告诉我,不要怕,有我在。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