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这番话,却将后厨里躲着的食客惹怒了,不少人骂声不绝,甚至有人竟大胆地站了出来:“当初这渡口还是上元县的时候,田赋在洪武年间的时候,是每亩三升三合五勺。等他到任,却又要摊损耗,结果三升变成了六升……” “当初俺家本也有几亩田!就是因为这样,实在交不起田赋,不得不贱卖了田给本地的士绅,可后来我才晓得,这士绅的田,在洪武年间也要缴赋,可到了他的任上,却根本不需上农赋了,说是要善待什么百姓。可这一善待,我家世传的几亩地,却给他善待没了。” 周康:“……” “这狗官在的时候,以往征丁修堤引水,从前都是徭役一个月,到了他手上却成了两个月,多了一个月,却是让咱们挖沟渠引水灌溉粮田。可这引的水,都是往本县李家、沈家、吴家、黄家四大姓的地里引的,结果咱们出了气力,他们家的田成了肥田。”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 周康见状,大吃一惊,若是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可眼看着……这些刁民竟越来越多。 他依旧自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无愧于心。 可现在却被刁民们指着鼻子骂,这令他觉得自己斯文扫地。 朱棣的脸色也已越来越阴沉,其实这个时候,早已气得七窍生烟。 好不容易地按捺住自己的暴躁脾气,朱棣道:“来人……这周康不是爱民如子吗?那就将他的民,统统给朕叫来,让他自己瞧瞧,他的儿子们……是如何受他恩惠的。” 周康的心的确有些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忙道:“陛下……陛下……这都是刁民,刁民无状,最是贪心……” 朱棣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周康:“怎么,你这上元县,除了几个和你相好的乡贤和士绅,遍地都是刁民吗?” 周康一时语塞。 另一边,许多人却是闹得厉害了。 原本这些人都是忍气吞声,今日有人开了头,便有人哭爹喊娘,也有人大声怒斥,有人嘴巴不灵光,躲在人群里不停骂:“入这狗官娘,入他娘……” 周康一时间也有点吓坏了,身如筛糠,其实他未必怕死,而是到了这个地步,若是皇帝真杀了他,索性他就做第二个方孝孺,至少留下清白和美名在人间。 可眼看着这些人对他张牙舞爪,他却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连解缙几个,此时也默然无语,他们目瞪口呆,眼看着局势已经混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方才跟来的一些佐官和乡贤们,也吓做了一团,因为已经有人开始厉数他们的罪状了。 客栈的事,传到了外头,外头有人奔走相告。 转瞬之间,便有苦主突然哀嚎着往这边奔来,口里大骂,面目狰狞,一看便是积压了无数的怨愤。 亦失哈已开始给禁卫们使眼色了。 禁卫们会意,一个个小心戒备起来,悄无声息地将朱棣团团围住。 张安世见状,立即凑到了朱棣的身边,似乎是希望他们保护陛下的同时,顺道连他也保护了。 就在周康要辩驳的时候,突然一个石子啪嗒一下砸中了他的脑门。 周康大惊,忙是抬头,却不知是谁砸的,他本就满头是血,此时伤上加伤,疼得龇牙咧嘴,口里哀嚎道:“陛下,陛下……岂可放纵刁民如此羞辱臣下!” 朱棣更怒,喝道:“你爱民如子,你的儿子如何会羞辱你?” 周康道:“民也有别,总有刁民……” 朱棣冷笑:“那再好不过,来人,将周康这贼绑了,给朕去上元县游街示众,且看看那上元县的百姓是怎么看他这父母官的。” 周康听罢,猛地身躯颤颤,此时看无数人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眼眸里闪过了惊慌。这还是狭小的客栈里,若是放出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于是哀叫道:“陛下……” 眼看着越闹越厉害。 朱棣此时也大声地咆哮:“你自己看看吧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