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辅崔桂坐在左位下首,他已年过七十,鬓间黑白相间,看起来并不过分年老,还尚有余力。 这样的良辰美景,本该有赏心悦事,另一边的东阁大学士林元瑾说完贺词,又道:“臣听闻此次重阳宴,公主未曾出席。公主并无皇后,太后娘娘常年礼佛,公主年芳十七,也应当主持内外命妇的筵席才是。” 长公主年幼时,费金亦以“年幼体弱,易惊易惧,唯恐伤身”为由,将容见囚于深宫中,等闲不在这些场合露面。如今他日渐长大,早已及笄,定下当日之约的朝臣便旧事重提,想让长公主出现在众人面前。 费金亦还未言语,礼部尚书先道:“公主还未出嫁,怎能抛头露面,于礼不合。” 这位礼部尚书出自江南王家,累世公卿,钟鸣鼎食。而费金亦继位以来,对世家大族极为优待。而这些大族经历过的何止一朝一代,有些早已忘了当年之约,倒戈驸马皇帝。 如此一来,以林元瑾为首的文官辅臣和累世公卿之流便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 费金亦似乎终于不胜其烦,说了句:“好了。” 偌大的筵席,满座文武百官,一时竟安静至极。毕竟费金亦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在朝堂上待人处事也一贯温和,很少显露出不悦。 崔桂依旧在慢悠悠地饮酒。他的手掌半搭在桌上,官服多年未换,胸前的四色仙鹤补子洗的发灰,似乎对现下紧张的局势一无所知。 只放下酒盏的时候,酒杯磕了一下,很清脆的一声。 费金亦轻轻一笑:“原先念着她年纪尚小,不能经事。但大学士也言之有理。重阳已过,今日宴毕,他日再另请些小姐命妇,与公主作陪。” 事已至此,费金亦看起来脾气再好,也装不下去了,撂下这句话后,说是神烦体倦,先行休息。 崔桂看了林元瑾一眼,一时不言。 张得水跟着费金亦回了太和殿,打发了御前的小太监斟茶倒水,还未落定,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费金亦甚至没有抬头,只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果不其然,来的是他的儿子费仕春。 费仕春个头很高,相貌与费金亦不甚相似,费金亦又能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风貌,费仕春只能称得上平平无奇了。 张得水一见费仕春,默默地退了出去。 费仕春只略行了个礼,便阴阳怪气道:“陛下,您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怎能容几个老臣置喙!” 费金亦还未顺气,懒得理他:“你懂什么?” 费仕春又上前几步:“儿臣知道,那位长公主已经去了仰俯斋,是不是以后还要牝鸡司晨当女帝啊!” 费金亦慢慢抬起头,看向费仕春,他的这个儿子,长到快三十岁,依旧一事无成,他却不能再有别的血脉了,这是唯一的指望。 他道:“你的事,朕早已打算好了。” 费仕春怎么会信,他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像是孩童向父母索要危险的玩具:“儿臣是您唯一的儿子,却无名无姓,只能任人欺辱,您于心何忍?” 说罢便摔门而去。 张得水见动静歇了,走进去为费金亦倒了杯新茶。 费金亦气得胸口不住起伏:“他像什么样子?” 张得水安慰道:“太子尚未成家立业,又忧心国祚旁落,着实着急了些。”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