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段征总往山上跑,说是采些野山菌晒了带路上吃,她心里记挂表兄焦急寻商队,也就并不多留意。 这一日吃过午饭,赵冉冉一个人在外院老树下发呆时,院门被人敲响了。 开的门时,却是那张秀才打扮齐整,独自一个儿过来的。 这次张秀才直接带了婚书礼单来,正午人烟少,赵冉冉坚持开着院门,就这么站着,脸上究竟还是客气的:“张先生授课完了,正是该回家好生歇息,可是有要紧事?” 听了这么句赶客的话,张泰然却毫不在意,举着大红烫金的礼单,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就说了起来。 他自恃容貌才情尚算不错,也算是这桃源村少有的读书人,上回没让人应下婚事,只觉是自家二姐嘴笨,亦或是说的不够明白。不然就这么个破落户的丑妇,他势必也得趁机拿下了。 “不才十二岁即过院试,只是这些年北方乡试卷子与我犯冲,小姐切莫忧虑计较,成婚之后,待我随你南下应天府,到时少不得两场同过,位列三甲!” “我亦看好张先生,不过…”赵冉冉按下烫金礼单,远远地又塞回他怀里,挨不过还是直言了句: “不过爹爹说过,南方士子毓秀者如过江之鲫,若论科考,还是北边要容易些的。” 张秀才讪笑了下,心里头已然有些不悦,遂转了话锋开始说些颇肉麻的许诺情话。 见他一面说一面靠近,催迫着一样愈发连话都不让人回一句。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终是伸手挡了道:“家父已允我与表兄结亲,婚约在身,此生此世便山海可平,断无他缘。” 如此断然明志,让他脸上顿时起了阴云。 明白自己是彻底没戏后,他哼笑着收了礼单,就这么挡在门前奚落起人来。 难听的话越说越多,她将自己遮在门檐下的阴影里,渐渐的像是伤处都被扒开一般,身子也有些发颤起来。 正在这档口,段征扛着药锄草筐跨门而入。 他只是轻轻扫了二人一眼,便径直背着筐子去了厨房。 张秀才虽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是怒骂呵斥的话没说完,并不甘心就此离去。 “瞧不上我这样读书人,倒是会同他一处,不清不楚的,成日介鬼混还说甚婚约……我呸!没人要的丑妇,装甚烈女贞妇,也不看看眼下的情形,还当自个儿是尚书小姐呢,人家俞公子说不得在楚国入仕,还会要你这又丑又破落的烂.货!?” 一番话早在心里酝酿许久,本是该一气呵成地泼出来,只是院子里那少年劈柴的身形怪吓人。 张秀才边叫嚷边朝厨房门前瞅,见那少年也就是劈柴并不管自己,他一下子被一股无名怒意充斥,觉着自己不该对两个外村人露怯,遂上前两步,竟开始动起手来。 原本还只是言语官司,这一下推得赵冉冉懵了,回嘴的话都忘了词。 下一刻,却被他劈头拉住面纱,蛮力一扯时,她发间乍痛了下,不仅脸上再无遮挡,连鬓发都被扯断了几根。 “阿姐!”见状,段征也不再听闲了,提了斧子两步就走过来。 彻底看清了她脸上形容,张泰然睁圆了眼睛。 “世上何来你这般丑妇!贼老天真会戏耍我,夜里揭了面,岂不是得被你活活吓死了。”赶忙又啐了句,在少年近前时,他恰好退到了院门外头,嘴里说着晦气又朝门槛上吐了两口便跑开了。 等他走后,赵冉冉先还是怔楞着出神,继而瞧见地上被踩脏的鲛绡时,眉梢苦涩皱了,眼泪顷刻间就落了下来。 段征吊着双冷眼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张秀才疾走的背影,回过头时,心下微微一堵。 没了鲛绡遮蔽,胎痕杂乱遍布着,那右半张脸着实让人心惊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