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征下意识地扯着人就朝自己身边拉了把,想了想后,故意皱眉斥了句:“夫为妻纲,王妃哪有你这样当的!季云阳,本王的闲事你少管。” 这安和郡主性子泼辣单纯,金玉里养大的人却染了个好男色的毛病。 她原是意外机缘同段征有了些交情,本是出于掩护一桩实在不好公诸于世的私情,才同他假意成婚混个名分,未曾想,大婚后仅仅是在金陵王府里同住了数月,季云阳倒越发看他顺眼起来,已然是存了些假戏真做的念头了。 从小到大,何曾有人敢忤逆过她! 若非是段征军功彪炳,季云阳实在是很想将他一并收入自个儿在江南各地的私宅里去,听了什么‘夫为妻纲’的斥责,一时柳眉倒竖,竟是不依不饶地抽了腰间马鞭赶上去。 这一下就乱了起来,仆妇们唯恐自家主子伤了王爷,一拥而上地就劝告起来,闹得段征也一时无法夺下鞭子,只得曳着人左右躲闪起来。 “郡主既然动了这样大的火气,看来今日游湖听戏也不必去了,那便容卑职先告退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凌修诚忽然朗声开口,他容色淡雅飘逸,说起话来也是从容温吞,只是那温吞里,似也隐隐含了些不快。 说完话,他一拱暗金云纹的月白衣袖,掩了竹菊般清冽的眸子,转身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就是这么一句,安和郡主当即收了马鞭,竟是极快地嘟了嘟嘴,英眸不忿地看了看眼前的男女,而后哼了声推开众人,提着裙子就朝外头追了过去。 一面跑时,一面也不避讳着人,扯着嗓子急急喊道:“谁说游湖不去了,小修,你等等我呀,走那么快赶投胎么!” 转眼间,两道身影前后跟着就从竹林边消失了。 一众仆妇见自家主子如此不知避讳,皆唯恐此间正主但凡生怒要拿他们开刀,遂纷纷告罪后疾步就朝竹林外跑去。 顷刻间,竹林里便只剩下他两个了。 一时林风漱漱,盛夏的黄昏也是炎热异常,他们站的这一处恰没有树影遮挡,赵冉冉虽也觉出了这位王妃的古怪,可见人走了,她也无暇再去多想,心绪皱缩着再次回到了自己同薛稷目下的处境里。 方才那一巴掌,她已经开始隐隐后悔起来。 见他神色不善地看向自己,她本能地退开半步,当下也不犹豫,敛容郑重地就朝滚烫的石子路上跪了:“你只该恨我一人,求你谴人治一治他的腿……” “天晚了。”他撇开头扬声打断,若有所思地望着先前那群人离去的方向,声线倒是也染上了些温吞:“先陪本王用膳安顿吧。” 说罢,他也没回头看一眼,径直就朝来时原路回了。 赵冉冉撑着身子站起来,愁容深沉地回头望了眼‘苗圃’的匾额,而后闭眸压着颤声长叹了口气,一咬牙也只好跟了上去。 . 华灯明彻,三进院的湖心小筑最里头最顶上的一间内室中,赵冉冉独自对着满桌的酒菜,看着最后一丝天光隐没在阔大的湖面下。 湖风凭窗拂入,让本就置了冰鉴的屋子愈发凉爽。过去的这些日子里,因着食水骤减,湖风吹来时,她却是觉出些冷意来,只是也未去添衣,就这么枯坐着静等。 从糊了高丽纸的菱窗里望出去,东南边王府里错落有致的殿宇,巍峨里也透着江南水乡的绮丽,先前天还亮着时,湖岸边夏花绚烂,各色苍柏翠树间鸥鹭晚归,夕阳日暮时,实在是一派壮丽撼人的景致。 然而她看得愈发心冷,恍惚间明白,这一处湖心院落,怕就是那人为她准备的囚笼。 正焦躁忧惶地呆望间,楼下响起侍女问安声,她眉心一抽,在脚步声次第上来前,狠狠掐了把自个儿手心,在门开的一刹里,起身恭立在桌边,拢手福了福柔声道:“王爷回来了,可曾用过膳?” 暖黄色的宫灯映着她半面秀丽,一轮满月恰从她身后的菱窗边露了头,明辉暖色交织在她清瘦的身子上,愈发显得整个人沉静平和。 才解决了临时公务中脱身出来,段征面上指痕愈发鲜研,他压下心底的眷恋暖意,不自禁低低冷哼了记。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