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的脊背终是不可遏制得略微颤抖起来,挥毫的右手却是愈发动作快了起来…… 一直到亥初时分,双腿已然痛到麻木,整个人也在虚脱的边缘了,笔尖最后一挑,赵冉冉放下羊毫,两手撑在青石板上哑声朝两个看守的说:“十一张画皆已作完,还请呈与……” 话音未落,一个守卫上前朝绢画逡巡一眼,继而随意挑起一张,竟当着赵冉冉的面就撕作了两半。 月牙正中高悬于天,赵冉冉闭眸深吸口气,从方才这两位的举动来看,她猜度着他们不会伤自己性命。 几欲晕厥之际,她蹙眉回头瞧了眼惊骇万状的侍女。 似乎是觉察到厄运的逼近,就是这个还算照拂她的侍女眼中,此刻除了惊恐外,更多的却是看向她的那一份厌弃控诉。 赵冉冉不再看她,在守卫讥诮森寒的羞辱下,她垂着眸子看水中倒影的下弦月,突然伸手拔下发髻上的一根莲纹镂金长钗。 变故陡生,还不等她开口时,眼前那两个守卫便忽然应声倒地,就连身后被人压着的侍女也一并晕了过去。 借着月色,当她看清湖岸边来人的身影后,眉尖不禁蹙得更深了些。 “更深露重,姑娘此番委屈了。”凌修诚俯下身,将一件云纱外衣罩在她身上,见她似迟疑着要推拒时,他将人抱扶到假山旁,躬身竟是作了个揖,又两下趋步上前,附耳与她说了句:“我与季国公府有血海深仇,歌姬柳烟原也是我一手安插的。” 就在赵冉冉瞪大眸子震惊之际,凌修诚垂下薄薄的眼皮,只又轻声说了句:“再留一会儿,缓缓气。”说罢,他疾步悄声退了,瞬息间便在假山后头消匿无踪了。 一刻后,守卫较侍女早些睁开了眼,竟只以为自个儿是困累睡了过去,见赵冉冉依在假山旁歇息时,正要上前呵斥。 才刚要动手时,假山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那侍卫狞着脸朝着赵冉冉才要抬手,骆彪飞身上前,当胸一脚,便将那侍卫踹翻在地。 “不要命了!?哪个给你的狗胆子,还敢同主子动手了!”骆彪平日在行伍中一向是以谋士自处,轻易不与人疾言厉色,只是方才听报信的侍女说明,心里头倒替主上的家务事着急。 那安和郡主也实是欺人太甚,分明只占了个名分,偏要来惹这位心尖上的人。 “是王妃令我等……”侍卫忍痛还待解释,忽见一人从阴影里跨出,上扬凌厉的眸子只是森然瞧着他,就令他下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去。 主上不发话,两个侍卫垂了头后背沁出冷汗,场面便一时寂静下来。 夏末初秋的夜,湖风已有些冷意,几声稀拉喑哑的蝉鸣声,有些力不能支似的,隐隐已召示了所剩无多的衰残迹象。 地上的女子脸色煞白憔悴,却只是撑着手扶靠在假山边的湿冷青苔上,那样子淡然沉着的,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曾,好似今夜受的这一场摧折都只是幻影。 段征冷着眼觑着她半晌,直到两个平日高壮体健的侍卫都止不住得开始打摆子,他才轻启薄唇,对着身后的亲信悠悠说了句:“今日本王不想杀人,挑了他们手脚筋脉,赶出金陵罢了。” 赵冉冉下意识得蹙眉,在嘶哑尖锐的哀嚎声里,她垂下眼,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在怨我?”他示意仆从皆退,蹲下身就着清冷月色去翻看她双膝的伤,略扫两眼后,他克制着心口翻涌的不适,一下将她下颌抬起:“想不想…叫季云阳消失呢?” 月色恰好落在她眸底,疲惫无奈却依然是淡漠多过哀婉,更是并不见一丝儿的求告依赖。 被他挟持的颊侧有些微微发烫,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熟悉而温热,赵冉冉掩下眸子,试图压去莫名上涌的悸动。 搀了药的‘甜羹’,连着吃了月余,她的身子已经对眼前这个貌若春晓般的男人有了记忆般…… “郡主是您明媒正娶来的。”她竭力放平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地望着他衣领上的金线纹饰,“这样的玩笑话,奴婢当不起……” 后腰处突然被握紧了,半句话噎回了嗓子里,她整个人被托抱起来。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