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旁边年轻人一把拉住他手,心平气和地说道:「薛大哥,真是对不住,温伯比较衝动,我替他道歉就是。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听到一些谣言,说是艋舺内部竟有人在打大稻埕的主意。我们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由头,怎会有人往咱们这儿动心思,所以才想请教薛大哥,是否有听见什么谣传?好让我们知道原因。」 他话一说完,身边人全都变色。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经世事,言下之意是说这个谣言是真的,我们就是要来找你讨个说法的。虽然口气温和,可是在这个凶暴薛中阳耳里却大不顺耳,听起来简直就像在兴师问罪。旁边温伯不禁一皱眉,心下寻思:「这简直越描越黑……」 这个年轻人名叫赵光寄,二十来岁年纪,家中世代为商,在大稻埕小有名望。家道殷实,自小就没什么心机。他话刚说完,看到身边人脸色大变,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正想补充说明。待要开口,却见薛中阳粗手在桌上一撑,红通通的身子站了起来,堪比关公,忽然从桌下摸出一柄亮晃晃的匕首,暴喝道:「操你奶奶的!你没资格审问老子!」 匕首的寒光刺破了凝重的空气,椅子「砰」一声向后倒,对面的人站了起来。温伯拔出背掛的长刀,准备要和这兇徒决一死战。这时,旁边一直没动的冰山美人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子,抓住薛中阳的臂膀,语气坚定:「大哥,这样不好。」说的时候也是非常的「云淡风轻」,面色高冷依旧。 薛中阳却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把将她推开,大怒道:「女人多管什么间事?走开!」 这时,薛中阳左边一人,女人右边一人也站了起来,唰唰两声拔出长刀,预备血染客栈。温伯将赵光寄往身后一挡,旁边的两位小廝赤手空拳,肉身护着少爷,血战就在赵光寄的惊呼中拉开序幕。薛中阳使短刃,虽是以多敌一,然而温伯功夫高强,两长刀一短刀竟攻其不破。忽然,薛中阳当机立断,将匕首像飞刀一般掷了出去,「咻」的一声,直取赵光寄面门。温伯一声惊呼,要阻止已然不及,两个小廝正犹豫是否要肉身护主。这时,赵光寄忽听得一阵风声,一张板凳迎面飞来,「啪」的一响,板凳落地,一柄亮晃晃的匕首插入其中,兀自闪着寒光。 温伯吓得几乎要当场晕厥,两个小廝暗自庆幸不必捨生护主。赵光寄一颗心还未落地,薛中阳和两个手下陷入震惊,没人注意到的冰山美人已经摔在一旁,血战发生时,一心只是掛念丈夫安危。 八个人十六隻眼睛全往板凳来处看去,却见旁边一个青年衣衫半敞,背靠客桌,手环胸,正自微笑地看着他们,神色愜意。 他手握酒瓶,浑不在意眾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只是微笑。薛中阳怒问:「你要干什么?」 青年笑如清风,一股隐隐的放荡深藏眉心,目光忽然落到他们的餐桌上,问道:「你的酒翻了,要喝吗?」 薛中阳一愣。 看到此景,温伯不由得松了好大一口气,却后知后觉地愤怒起来:「元祺少爷,你可算是来了,你兄弟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赵元祺眉毛一挑,显得脸色莫名戏謔,却不回答温伯的话。他拎着酒瓶靠近薛中阳,十分绅士地微笑:「薛兄,坐。」手掌往里一伸,示意请坐。 薛中阳又是一愣,几乎有点乱了套。平时他粗暴地向人挥拳头的时候,对方要马大哭,要马爆炸,哪有见过这么淡定的人?忽然他脸上一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一刀没中,对自己的尷尬出丑有些愤怒,假装没事的摸出根菸,谁知却一直摸不到火摺子。他哪里知道那火摺子早在乱斗时飞了。 那根菸无端叼在他口中十秒,没有火摺子伺候,眾人愣愣地瞧着他,无声的尷尬。薛中阳望向两个属下,属下哪知意思?而就在他羞愧得快要发火时,见一支火摺子驀地就近菸头,极快速地碰了一下,薛中阳被动地开始吞云吐雾。他目光一侧,恰好迎上赵元祺细长的眸子,黑色的眼珠隐隐透着一丝金光,像在微笑,恁般俊雅。 眾人冷静下来,在空档陆续入座,薛中阳一清喉咙,心下真是万般感谢赵元祺让自己不失面子,偏偏脸上还要故作不屑。他在旁人面前要求自己绝对的威风,形象高傲强硬,哪怕是替自己解围的赵元祺也一样。哼了一声,不去看他。 赵元祺突然面色凝重,一副非常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唉,这年头火摺子真的不好找。」 薛中阳脸红。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