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和孙璟策马前往大龙峒。孙璟一见阿容,便想起了自己远在他乡的儿子,思子之情转移到阿容身上,也就对她照顾有加。上了路,阿容不禁有些好奇,艋舺到底为何会掀起这么大的动盪,便问孙璟道:「前辈,艋舺廝杀会这么严重,肯定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他们的内鬨有什么源头吗?」 孙璟微笑道:「这个自然是有的,大概二十年前就有两大阵营的雏型了。唉,十九年前那件事你可知道?」 阿容摇了摇头。 孙璟微一沉吟,说道:「你们这些晚辈大概都不清楚,早年间从大陆移民到艋舺的族群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居于旧街的三邑人,另一个则是居于八甲庄的同安人。这两个族群当中,又以三邑人要比同安人来得大,而且他们比同安人更早来艋舺,双方难免有些小摩擦。加上某些原因,漳泉械斗发生时,同安人往往保持中立,而不选择站队同为泉州移民的三邑人,双方的嫌隙便与日俱增。」 阿容有些云里雾里,听孙璟接着道:「就在十九年前,双方终于爆发了大规模衝突,起因是为了争取艋舺码头的利益。这个其实也不难理解,三邑人来的早,人又多,在生意上当然帮着自己人,这件事便使得同安人感到不满,双方就此埋下了衝突的导火索。」 「这场廝拼是由三邑人开了第一枪,他们以龙山寺作为指挥中心,率先攻击同安人。起先双方各有攻防,但是因为旧街和八甲庄之间池沼遍布,还隔着一座安溪人所建的寺庙,难以发动大规模攻击。三邑人于是对安溪头领软磨硬泡,头领被逼无奈,只好撤出清水祖师神像,任三邑人烧毁庙宇,好专心进攻八甲庄。没了寺庙阻隔,三邑人又人多势眾,攻击同安人简直手到擒来。不但杀死好多同安人,还在当地放了火,将八甲庄一夕间烧成白地。同安老大林右藻眼看大势已去,在火海中拚死将霞海城隍神像救出,携着剩下的族人,自此败走大稻埕。」 孙璟的长篇大论终于在这时候停了,阿容一口气听他说这么多,脑袋简直有些无法负荷,但是也理解出了一个大概。她自幼长于大稻埕,是同安子孙,听完这些昔年恩怨,只恨昨天没多杀几个,心中迁怒:「三邑人就是该杀!」 不过她仍然没有听出,这件事跟艋舺自己人的内鬨有何关联,便问:「前辈刚刚说的是三邑人……嗯,就是现在住在艋舺的那帮傢伙,和以前住在艋舺八甲庄,现居大稻埕的同安人,这两方的旧仇,是这样理解吧?可这件事跟如今的艋舺内鬨有什么关係吗?」 孙璟笑道:「你理解的没错。当然有关係了,在三邑人主动发动攻击之前,他们内部其实分成了两大派,一派是主张战斗的激进派,另一派则是主张谈判的温和派。两派的想法不同,其实大抵也跟私利脱不了关係,但总之就是意见不合吧!昨天你看到的那个黄老爷,他们黄家便是当年主张谈判的温和派。而薛家那些个凶神恶煞,放在当年他们会打什么主意,你也就可想而知了。」 阿容忽然闪过一瞬间的罪恶感,难怪昨天黄龙平会跟她说那些话。点了点头,又道:「薛家那嘴脸真是噁心!不过他们未免也太不像样了,昨天带十几条小狗就敢出门乱吠,他们在当年难道有那种能耐领兵,进而打败同安人吗?这个我就不信了。」 孙璟道:「你的疑虑并没有错,其实十九年前的主战派并不以薛家为首,当时的首领其实是萧家,薛家只是主战派的其中一员,那萧家和黄家的关係自然也不怎么好了。昨天那场乱战,我估计萧家大概也混在里面,只是我们没有看到罢了。唉,这些纷争真不知道什么时后才能停止。」 两人行了半天,总算到了大龙峒。孙璟骑在前头,带阿容穿越了几条街,两人在转角一间寺庙前停了下来。阿容下了马,随着孙璟往一旁的厢房走去,踏上走廊,忽听得厢房后传来一阵谈话声,双方似乎不大愉快,阿容隐隐觉得声音耳熟。 孙璟加快脚步,来到庙宇后面,只见那里是块大空地,对面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眉目间大有戾气的男人,却是周志风。孙璟笑道:「二弟手脚这般快,我们马不停蹄赶来,还是比你迟。」周志风哼了一声,说道:「老子等不及要会会这个贼师妹,能不快马加鞭吗?」 忽然,阿容耳边传来一阵媚笑,鼻尖隐隐透入一股脂粉味,但不难闻。转头看去,却见一旁站着五个人,其中四人做伶人打扮,没有化妆,均是年轻男子。另一个则是女人,头上梳起高高的马尾,腰带使她的身材看着纤细曼妙。她手环着胸,面对周志风,调侃道:「师兄这些年老了好多呢,可是给女人气的?」 周志风在那边发作,忽见那女人转过头来。阿容看见她面容清丽,眼角两道伶人专属的红色眼影,画得恰到好处,虽然已近中年,仍是明艳动人。她衝阿容走了过来,非常霸道地直接拉过她手,说道: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