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好,我护照没拿,等会儿要回去取一下,省得罩面了还尴尬。” 电话那头的女声,话尾音调上翘,听来有种故作的轻快和洒脱。 程念樟听后,按下车窗,教冷风灌脑,深吸着嘬了口烟,朝外倾吐出大丛的白雾,随风拂面,将他脸孔缭绕。 “我带给你,不用周转了。” 短短几个字,语气却格外疲累。 “带给我?你又不晓得我在哪儿……” “知道的,渭南路的亚朵,我在来的路上。” 罗生生愣住,心跳忽而变得极快,直到顿挫许久,才强抑着鼻头的瓮声,郑重回他道: “你别这样……这样反倒弄得我像在玩闹一样,看起来既愚蠢,又幼稚。” “那你想我怎么样?我想过下去的。” “可我不想了。” 沉默。 在她话落的瞬间,电话两头几乎同时陷入到了诡秘的安静当中,听筒里,只有双闪跳灯的响动,如同节拍器,暗合着他们各自心跳逐渐趋冷的频率。 “生生,对不……” “你不要惹我心软了,我又不是傻子,这种招数用多了,谁都会免疫的。” “哦。”程念樟垂头,额前的碎发因这动作,纷纷掉落,将他现下的表情埋藏进阴影,教人分辨不出喜乐:“你突然这么心狠,我一时还习惯不来。” “说笑了,我也只不过嘴巴厉害,论心迹,肯定是比不上你无情的。” 无情? 听闻这两个字,男人捏在方向盘的右手,五指骤然收紧,将轮盘上的皮料造出“嘎吱”响动,直至关节全数泛白,才缓缓松开了劲道。 他另手支在窗楞,指尖夹住的烟还未烧半,心头却已没了再抽的兴致。 “呵”程念樟低笑:“既然这样……那就少点折腾,护照我会托人送到酒店,你不用多跑,也不必担心会有碰面。” 罗生生没想他会转折这么迅速,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滞涩了好几秒,才犹豫着开口—— “那……最好。” 她其实还有后话要讲,但“好”字的尾音还没消散,对面已经匆匆按下挂断,根本没给她任何补刀扎心的机会。 酒店大厅里的暖气供给很足,而罗生生却意外觉得有些心冷。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天生就缺少些决绝的天赋,都说好不爱了,放完狠话,心里非但没有获取想象中的快意,竟然还莫名产生了些自怨自艾的后悔情绪。 真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典型。 前台背景墙连排的世界钟里,此刻显示的北京时间,是凌晨两点。 罗生生不晓得这个时间,程念樟能叫得动谁,来替着大半夜地,跑腿把东西送到她的手上? 这姑娘虽然嘴上说着诸如不想见面这类绝情的说辞,实际程念樟若执意要来,她也未必就会像话里说得那样,不领情面。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真正的死板一块,多戳几下,总会碰到软处。 只看对方愿不愿意罢了…… 入夜十二点以后,水吧边上的休息区,按酒店规定,是不准亮灯的。值班经理与罗生生沟通情况后,赠她一条盖身的毛毯,便挥手熄掉了厅堂半壁的亮光。 昏暗落下,困倦蓦然开始侵袭。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情,亦耗费了罗生生太多脑力,在几轮剑拔弩张的对峙过后,她忽而觉到了一股紧绷后的泄气,产生了一种身心俱疲的感受……这些生理和心理上的劳累,并起而至,不禁教她没忍住困意,慢慢合起双眼,轻点头颅,坐着打起了盹觉。 睡得浅的人,是很容易发梦的。罗生生闭目侧倒后,枕着自己掌心,不消片刻,脑里就又开始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梦里的画面,延续了刚才向海的情节。 她奄奄一息躺在片成冰的水面,不远处的程念樟飒然自逆光中走来,裹着一身黑衣,靠近蹲下后,拍了拍身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