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蹲下身子,从怀里取出两根烟斗,揉洒烟草添至满溢,火石打起红焰,点燃烟斗。 一根置于墓前,一根夹在手里。 “前些年,你最喜欢的烟草铺倒了,老板走前,把秘方留给我。我没调制过烟草,今儿你且将就。” 她把烟斗抬到唇边,眯缝眼睛,重重嘬了一口。 白烟徐升,云雾缭绕,眼前依稀浮现他走时的景象,那脸满足的笑意。 她不禁笑出声来。 “恰好三千年,万界都没想起来今年是天曜大战。将近百万年的习惯,短短三千年就抹去,时间过得真快。” “坤舆界凡人的地位提升很快,我没有动过你的政策,竟然真如你所说,足以安稳运行数千年。” “我本想把坤舆界的经验推广到诸天万界,可惜没有成功。那些界域少了像你这样的凡人。” “身为凡人,再想提高凡人地位,又走不到高位,凡人身份成了累赘。身为修士,习惯性高高在上,容易忽略凡人。这就是个悖论,也不知你是怎样做到的。” ...... 和光絮絮叨叨讲了许久,雨势渐大,烟斗已灭,也没离开的意思。 韩修离来的时候,就见她衣袍湿透,发丝紧贴脖颈,汩汩雨水淌过锁骨,滑入衣襟。 一滴雨水落在她眼睑,顺着半垂的睫毛倾斜而下,她忽地眨眼,雨水跳到眼角,好似落泪般淌下脸庞。 他抬步走近,雨幕后的声音逐渐清晰。 “这些年有过不少副手,来来去去,总是不如你。敢于当面辩驳我的人,只有你一个。” “很多事情,我习惯了,便不以为然。失去了,才恍然大悟,总是这样后知后觉,很多人、很多东西要失去了才明白它们对我有多重要。” “你的陪同也是,六十年......” 他顿步后方,恰好她蓦地收声。 她抬首望来,眼睛讶异微睁,如涟漪般扩散的瞳孔深处倒映他的面容。 这次,满满都是他。 韩修离眉峰微折,微微俯身靠近,以使她无需仰头,“怎么了?” 倾身的幅度,蹙眉的时机,语气的情绪,和两人初遇时一模一样。 和光久久注视,在他逐渐担忧的面容下笑了,“三千多年了,你居然一点没变。” 韩修离道:“你倒是变了许多。” 她深深叹了口气,“是啊。” 怎能不变? 匆匆岁月,暗斗明争,总会留下痕迹。 脸庞、身体、以及心上。 这些年来,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师兄辗转万界,身边不乏手足兄弟。师父和多肉去了魔域,音信廖廖。明非师叔扑在宗门事务,会议才得一见...... 他们聚少离多,会面又匆匆。 韩修离不时提着糖糕上峰叩门,扑了空门,放了鸽子,吃了闭门羹,从没恼怒,放下糖糕,自回宗门。 无论她怎样待他,都不会妨碍他下次上门。 只有他始终陪在身侧,见证她的变化。 三千年的时光在她身心留下深刻的痕迹,不变乃是自欺欺人。 真听到他说“变了许多”,她心里又有股说不清的难受,淡淡的,却堵得慌。 她缓缓低首,苦笑出声。 深山幽冷,雾气深重,又久淋雨。 韩修离注意她唇角溢出的白气,以为她冷,刚想为她升起防护罩,转念一想,她若想升起防护罩早就动手,何必等他。 许是不愿在顾鼎臣面前使用灵气,很多年前便是如此。 他从储物袋取出一顶油纸伞,按动钮扣。 “不过,你怎么变,都好。” 油纸伞砰地一声张开,斜斜倾来,遮挡风雨。 和光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在阴影下发出温暖的光芒,包裹住她。 伞沿以外,是阴冷森然的浓雾,是淅淅飒飒的寒雨,是愁云惨淡的远山淡影。 唯有伞下,带着温厚得包容大海的暖意。 一声清脆的啼鸣腾出幽谷,撞向天际,拽回她的心神。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