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彼周声吗? 储钦白想到那人嘲讽人时抬眼的模样,温言软语挤兑他,你这人怎么如此的不知好歹? 想到他喝醉了,面对试探。 一字一字强调,我、叫、周、声。 所以,真的是一抹来自很久以前的灵魂? 跨过了所有科学解释,着墨于附满神秘的,隐晦色彩的旧报纸。 储钦白心里翻江倒海,如果这个猜测没有错,完全就能解释他为什么对范仲青如此了解,为什么和原来的周声天差地别,又为什么画得一手好画,一身生意经,吹得了民国口琴曲。 种种种种,均开始有迹可循。 那他继承家业后又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真的,他又为何成为了“周声”? 范仲青出身不俗,这周家的小少爷又何尝不是生于锦绣堆。难以想象,这样的成长环境,他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说服了自己接受现世的一切的。 储钦白花了大力气压下情绪,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小小的照片,放在了那则报道上面,推到这位教授眼前,问:“您知道这照片里的孩子,是否就是这报道里的周家少爷?” 老教授一边拿起眼镜戴上,一手拿起照片。 看了会儿,摇头。 说的是:“不知道。” 教授将照片归还,见储钦白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干脆也就透了底,直接说:“这位周家少爷并未曾有照片留下来,他死在了1945年。从事了很多年的地下活动,死讯被知晓是因为他曾经姓周,其他所有明面上的信息都被抹除了。” 再一记重锤砸来。 这样的身份,经历,结果,都是沉重的,是和平年代里的人的不曾经历,难以想象。 储钦白眼底卷起浓厚的情绪,翻腾不止。 声音嘶哑:“死在1945年?” “是。。。。”老教授指了指箱子,“得到这些信息,并非是因为我多年研究历史的结果,是因为我的母亲。” “您的母亲?” “这就要回归你的第二个问题了。” “博美叫淘淘,不是随意取的名字,是因为我母亲养过的第一只狗就叫淘淘。她说那是她家人送的,所有后来养的狗都是一个品种,同一个名字。她幼年和家里走散,只记得一点零散的记忆,后来被一对行商夫妇养大,成年后追寻着记忆去找过家人,这都是她收集留下来的东西。我对外提及的信息不多,你能找到我,也算是一种缘分吧。这个世界上还知道这些的,没有别人了。” 无人记得,好像是那个年代无数人的宿命。 但只要一想到这个人说的是周声,是那个临行前,还躺在他臂弯让他早点回去的人,储钦白就有种在被刀割的撕裂痛苦。 储钦白克制问清:“那您母亲?” 老教授笑得释怀,“过世快二十年了。” “她是周家后人吗?” “不是,只有我亲祖母姓周,是周少爷堂姐。至于我母亲,该唤他一声小叔叔。” 储钦白恍惚从房子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半边天乌云压顶。 周家无一幸免于难。 父死母殇,二十岁的周老板肩挑大梁为父正名。 后来的周声,为国终于黑暗。 这场见面会谈,是一场跨世纪的求证,所见识的真相和事实沉重到足以抽干脊骨。让自认什么没见过的储钦白,想起来也指尖轻颤。 他拎着钥匙打开车门,上车,点火,启动。 脑子里不断闪过和周声说过的每一句话,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越来越发现,都和他找到的这个周声如出一辙。 他甚至不用找周声求证。 心里其实已经确定了百分之九十。 上次扫墓,对着秦若的碑,他说自己心里都没底,如今有了底,开口却好像千斤重。 他要如何问? 问他人生几经起伏的感受?问他父母双亡的痛苦?问他如何死,又如何生? 储钦白突然懂了他之前的一退再退。 他不曾经历过想想都觉得痛,面对周声,要从何处问?怎么舍得问? 远处的天际,闪电翻滚在云层里。 铃声响起。 按了接听。 另一头传来薛奇的声音,“储哥,刚得到消息,储总被几个老股东联合架空,事情挺棘手的。”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