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 寅时将过,有御林军策马急驰而来?,将明帝的题目传送了进来?,监察御史三人一齐分发。 数日以来?的雨雪天气让号舍愈发阴冷,宋也川的手指早就失去的触觉,疼痛伴随着指尖的乏力,让他每写一个字都分外艰难。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的手只怕会很快彻底失去书写的能力,他不想那么被动?。 天子七号舍的考生,从拿到试卷的那一刻,执笔的手便再也没有停下。他余下的蜡烛不多了,只有在黑夜彻底降临之后?,他才会点燃那一根珍贵的蜡烛。他眉峰如聚,眼眸沉静,他的目光落在素白的纸页上。 一同入场的考生们陆陆续续离开了贡院,只剩下这十?五人依然奋笔疾书。 张泊简在第四?日清晨时走到这十?五人的号舍前,宋也川的桌上凝固着一滩烛泪。 宋也川正在凝眸安静地写字,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张泊简就这样?站在雪地里?看了许久。 宋也川停了笔,微微探身?出?去,用?平日喝水的杯子轻轻舀起一抔地上的积雪,而后?仰头?倒入口中。 喉结滚动?,他将杯中的雪吞入喉中。 宋也川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依然冷冽清亮,他将笔拿起继续书写,仿佛这样?的动?作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一直到第三日清晨,宋也川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他的左手一片红肿,指尖的旧伤处已然开裂,却因为天气的寒冷连血液都无法流出?。 监察御史收走了他的试卷,重新检查过他的号舍,示意张泊简一切正常。 张泊简颔首,宋也川继续坐在号舍中,等待着黄昏的来?临。 这几日在长夜中的奋笔疾书,让宋也川的眼睛有些疼痛,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晕眩与模糊。他试图闭着眼睛休息,希望能够稍加缓解。但这份模糊反而愈演愈烈,走来?走去的的执事官们都成了一个又一个晃动?的影子。 寒鸦惊起,风雪稍霁。 直到张泊简点头?,所有人才终于?可以从逼仄狭窄的号舍中站起身?来?。 青砖冰冷,宋也川扶着墙壁缓缓站直了身?子,他的眼前依旧模糊,像是黑夜逐渐将他吞噬,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摇曳的船上。他凭借着记忆走出?贡院,贡院之外停着几辆马车,一个人正迎面站在不远处,他有些费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面前的人。 视野之间一片昏晦朦胧,他闻到了温昭明身?上依稀的香气。 看不清她的表情,宋也川苍白干裂的唇角却绽开了笑容,像是一枝开在春日的棠梨。 “昭昭。”他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下一秒却昏倒在温昭明的怀中。 宋也川身?量清瘦,摔向温昭明时她下意识想要接住,却重心?不稳和他一起摔倒在雪地中。公主府的人一拥而上,慌忙将温昭明扶起。随后?将宋也川抬到了马车上。 “属下问?过了,是贡院之中有人舞弊。那名?执事官当场指证说是受了宋先生的指使,为他传递答案。”霍逐风每说一句,神情中便带着一分怒意,“这分明就是污蔑。” 温昭明看着面色苍白的宋也川,眉心?皱起:“那人呢?” “昨日刑讯之后?,咬舌自尽了。”这句话像是从霍逐风的齿关中挤出?来?的,他显然怒极,“真是便宜了这畜生。”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温昭明叹了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在了宋也川的身?上。 这几日接连下雪,她原本就在担忧号舍的寒冷。没料到三日之后?所有的考生都陆陆续续地立场,依然没有看到宋也川的影子,而贡院的大门?也随即紧锁。她派人问?过别的考生才知道,贡院之内留了十?五人重新答卷。 温昭明忧心?忡忡,却又不得其法。 直到今日听霍逐风说完事情始末,她才能够把?事件完整的拼凑出?来?。 传递答案的执事官已死?,死?无对证。 而这一切,对于?宋也川未来?的生活,依然不过是个开始。 她将宋也川的左手轻轻抬起,他的指尖随着体温的回升,一点一滴地渗出?血痕,染红他尚未完全长好的指甲,染红他苍瘦的手指。 像是有一只手揉动?温昭明的心?脏,她内心?一片酸涩,仰起脸不肯落泪。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