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摸不透,分明很甜,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不能被发觉鲛人的身份,在水滴凝成鲛泪之前,男孩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脸颊埋进臂弯中。 庙宇另一边,施黛把用完的风符收入怀中,遥望菩提树下的角落,鼻尖忽地一酸。 完蛋。 她居然也有点儿想掉泪。 “这层魇境,不消多时便能解开。” 江白砚道:“多谢施小姐。” 施黛没忍住又看他一眼。 从头到尾,江白砚像个看客。 见到幼年时的自己被折辱虐待时,他脸上挂着淡漠的笑,无动于衷。 见到幼年时的自己被欺瞒哄骗时,他心不在焉,几乎把对方的脖子掐断。 完全猜不透他心中的念头。 “此乃幻境,那孩子并非真正的我。” 江白砚与她对视,笑意清浅:“施小姐不必为他挂怀。” 因为一颗糖就狼狈落泪,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也不需要这样的时候。 他不必依靠旁人的善意而活。 想到这里,江白砚自嘲笑笑。 其实他没资格说这种话,在他真实经历过的人生里,根本没人会为他送来一颗糖。 真切发生的过往中,他吃完粥便起身离去,漫无目的在城中游荡,似乎还感染了热病,后来被邪修掳走,再没尝过甜糖。 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江白砚半带嘲讽,轻扬嘴角:“幻境终究是假的。” 嗓音落下,听起来漫不经意,懒散又淡漠。施黛却敏锐捕捉到一丝别的情绪,轻而淡—— 像是别扭和委屈。 心尖似有微风掠过,陡然间,她想通几分端倪。 归根结底,回忆只是回忆。 在这场虚假的魇境里,无论那些孩子同他多么相似,都只是潜藏于心底的幻象。 只有她身旁的江白砚,才是真实的。 被当作替傀伤痕累累的是他,被邪修蒙骗嘲弄的是他。 曾在大雪纷飞的寒冬里,渴求一丝甜意的,也是他。 把善意仅仅倾注在幻象之上,很不公平。 无论他们在魇境里说什么做什么,当年真正的江白砚,都不曾体会过。 随着男孩吃下糖丸,这一层魇境,已经有了消散的前兆。 “镜妖引出的魇境,应当快到头了。” 江白砚道:“施小姐——” 未出口的话语停在喉间,他眼睫一颤。 视线所及,是只忽然凑近的手,纤长漂亮,白皙如玉质。 在她手里,拿着颗圆润的糖丸。 “给你的。” 施黛展颜笑笑,杏眼微亮:“江公子尝尝,这是什么味道。” 江白砚不解:“……什么?” “不能只他吃,我们也得有啊。在莲仙神宫里折腾这么久,你该累了吧?” 左手捻起另一颗,施黛动作轻快熟稔,将它丢入口中。 然后把右手拿着的糖丸朝他晃了晃:“江公子——?” 之前在长安城闲逛时,江白砚对甜食表现得兴致缺缺。 施黛以为他不爱吃甜,今天才后知后觉明白,只是因为过去的他没机会吃到,逐渐成为习惯罢了。 所以,江白砚本人会不会喜欢她的糖丸? 把锦囊送给男孩之前,她想着江白砚,特意为他留下一颗糖丸,为了不显得刻意,又剩下另一颗给自己。 幻象里有的,真正的他也要有。 那个想吃糖的小孩,是江白砚嘛。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