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暄在拿她曾经猎他的方式来反猎司绒,这攻势密集,简直算得上青出于蓝。 他的狗脾气一贯就是这样,简单粗暴,直攻要害,哪怕落于下风也别想让他哭泣求饶,再颓唐再落魄往前冲的劲儿也绝不散,不管对于朝局还是对于她都一个样,这是封家给予他的血脉,是烙在魂里的锐劲儿。 司绒在这一刻,仿佛又有了一种被封暄紧紧圈锢的错觉,她舒出一口气,觉得帐子里闷,披上大氅走了出去,稚山蹲在帐子边拿风干的肉喂着狗,司绒从他手里抽一条肉干。 这条细犬刚刚一岁,长得很漂亮,白色的皮毛又短又密,光滑油亮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优雅而强韧的线条,钻到雪地里只能看到乌溜溜的一双眼睛,阖上眼睛那简直就隐形了。 后腿微微弯曲,蹄瓣密实,这是它无可比拟的跑速的支撑,让它能够在原野与山林里迅速地穿行,人和马都比不了这速度,它是军营里的小宠儿,能给粮车带路,也能跟夜巡队上阿蒙山,前些日子逮着哨探也有它一份功劳。 它是提提的崽,叫白灵,是说它跑起来就像贴地飞行,无比灵动。 白灵要来够司绒手里的肉干,司绒往高了抬手,不让它吃到,而后将手往下略压一寸,同时给它一个简单的指令:“坐。” 白灵不听,抬着前爪就要扑向司绒,这猛地一站起来,真能扑上司绒的肩膀,稚山“嘿”一声,在旁边拎着了它的后脖子,把白灵拽了回去,白灵急得发出嘤嘤的哼叫。 还是只野性难驯的调皮崽。 司绒就非要驯一驯它,她摇了摇手里的肉干,重复着这个指令:“坐。” 白灵急得迈小碎步,被拎过后脖子就不敢再上爪子,绕着司绒转了两个圈,才哼哼唧唧地坐下来。 司绒笑了笑,这种成就感让她在被封锁的烦闷里喘出了一口气,任你天罗地网呢,在我跟前就得低头。 稚山翻个白眼往外走,这是驯狗吗,这架势是想驯人吧。 白灵叼着肉干就跑到了一边,远远地到沙袋旁趴下来,拿爪子压着咬,司绒又笑,吃完了还得找我。 而刚走出不远的稚山被人匆匆地拦了下来,来人是个传讯兵,跑得口鼻直冒热气,对稚山边比划边说着什么。 稚山神情惊讶,再次确认了一遍。 传讯兵重重地点头,又一溜烟儿地跑下个帐篷传话。 司绒捏着油纸包,刚回帐篷里坐下,帐帘“哗啦”地被掀开,霎时刮进来一阵裹着雪沫的冷风,司绒透过稚山肩头与帐帘的缝隙,看着那酷蓝的天空有点儿晃眼。 “太子来了。” 第50章 针尖对麦芒 越往北, 雪越大。 封暄冒着大雪连日疾奔,几乎是咬在阿悍尔车队的尾巴跟着,双方默契地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那几日,他举目间只有茫茫天地, 他知道司绒就在前方二十里的地方, 雪林白影里, 搁满了她那夜果决离去的背影。 他不能上前,皇后把他的理智吊了回来,就是告诉他一个事实,此刻对司绒冒进, 就等同于把他从司绒心里彻底踢出去, 司绒会做得更绝。 而此刻退一步,才能重新规划一条合理地站到她身边的路, 与她对话,甚至与她并肩。 对待司绒, 不能操之过急。 不能急。 这三个字死死压着封暄抽响马鞭的力道,与他胸口沸腾的情绪激烈对冲。 掌心的伤口为此反复磨破,结了薄痂再磨掉,重新结痂再脱落, 染得缰绳上满是血渍。 他都不在意,面容在风雪中无比冷酷,一切痛感都变得迟钝, 只有心底在源源不断地淌血。 这场自我折磨到翼城才停下, 他站在翼城城楼上目送那支车马队继续北上,直到天际线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 而后便沉入了忙碌的状态里。 先到翼城校场巡了一遍青云军。封祺性格温吞, 在军营里磨了一段时间, 苦头没少吃, 人也瘦了一圈,但那锐气是被拔高了些,再磨一磨可以送上前线见见血了。 巡过青云军后,封暄没作停留,连夜往东,赶往唐羊关六城中最靠北的旭州城,在这儿与李栗碰了一面。 落日斜铺的时候,两人站在甲板上。 这是一条崭新的战船,封暄从山南海域的航道中抽出来的银子数额巨大,除了养兵,就是用来造船养船。原本是用来对付阿勒的,现在山南风平浪静,海寇退出了铁扇群岛,战场变成航道,旭州湾这批新战船连血都未见过。 须臾,浪沫拍打船身,天际的橘云刺眼。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