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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常情。

    曾经的小王女,是被故土放逐了,被旧民拒绝了。

    “沙漠是一片荒芜,我想出来看看。”塔音想走出沙漠,可是她不知道该去哪儿,漂亮的碧色眼眸浅淡,仿佛三月里的一捧柳烟。

    经冬的风一吹,便要散了。

    碧色转了过来,塔音轻轻地挽住司绒手臂,下巴靠在司绒肩膀上。

    她们坐在雨东河畔的沙袋墙上,双腿悬空着,脚下就是丁零当啷的雨东河,河水反射出皱巴巴的光线。

    司绒指着雨东河:“这条河叫雨东河,它从高山而来,泻下雪水,裹挟泥沙,湍流不息,最终在横铺在东方尽头的千里平原,连接万里无垠的海域,是阿悍尔境内少有的终年不冻河。”

    塔音若有所思。

    “你看到阿悍尔有坚定的信仰,北昭有上下贯通的秩序,”司绒依次伸出两只掌心,“信仰的基础是我们足下的土地,秩序的根源是无可超越的道德归依,这两条路你走不了。”

    塔音走出沙漠,就是想要带这八百个族人找一条路,荒芜的沙漠不是她的归属,阿悍尔与北昭雄踞南北,她既走不进北昭,也不想一味依附阿悍尔。

    这话说出了塔音的迷茫来源,她苦笑,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只鸽子蛋大的铜球,贴着司绒的耳朵摇一摇,里头传来沙沙响,塔音说:“我把乌禄的沙带在身上,摇一摇,能听到沙漠的风声。”

    “丢掉它,塔音。”司绒侧过额头,半道脸颊流淌阳光,有让人心定的温暖,她说丢掉它,像在说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我……”塔音手里躺着铜球,里面的沙粒静止不动,擦着耳畔过的,是南北交互的朔风。

    “黄沙不再庇护你,任何人都无法成为你的最终依靠。”司绒把小铜球拿起来,拇指和食指捏着它,抬高手,把它嵌在东北处阿蒙山的山巅。

    簇簇雪峰在阳光下迸发金光,山顶镶嵌一只黯淡的铜日。

    司绒在这时问:“你想要家吗?”

    塔音看着铜日,像明白了什么,但这简直匪夷所思,她愣愣的:“那里不是……我从未去过。”

    “就是因为你没去过,”司绒扭头,把铜球放到塔音的掌心,“在陌生混乱的地域,建立自己的国度。散沙有散沙的好处,你们的适应力无可比拟,能在寸草不生的沙漠里生存,也能跟随阿悍尔双骑,为什么不能在山林里杀出新的天地。”

    司绒不仅让她依赖,还总在推她往前走。

    塔音哑口无言,她在此刻陷入比迷茫更糟糕的情绪,那是胆怯,她已经走到末路,竟然怯于迈出开天辟地的第一步。

    司绒知道她的顾虑,不是光靠嘴皮子动动,就能在一片混乱地域构建蓝图。塔音要走的路比北昭、阿悍尔还要难,她连刚刚听到这个想法,都需要一个接受和消化的过程。

    但野心的种子,总得种下。

    宽广的河床对面,阿悍尔的荒草随风飘拂,待到来年春日,它又会焕发蓬勃生机,一星点的绿色往往从河畔开始,渐渐往内陆染透,直至把荒原变成一片绿色的潮浪。

    该走了,司绒旋身跳下沙袋,拍了拍裙子,迎着清爽的光线说。

    “小王女。”

    “你想当王吗?”

    日头越升越高,雨东河湍急激荡,铜球落入水面,顷刻就被水流卷走,它终年不冻,将承载一颗微弱的种子,驶向那山林,驶向那平野,驶向那浩瀚无垠的海域。

    *

    时辰掐得刚刚好。

    司绒到中军帐时,九山刚从里头出来,朝她拱了个手。

    “来得正好,有两份军需调配需要你用印,”封暄把扶椅上的大氅挂起来,让她坐,“一早去了哪儿?”

    “粮草已经到了,和塔音去了一趟后备营。早上听你们说,南线要往北支援?”司绒翻开册子看,不禁就咬住了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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