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朱垓夸他稳重,诸将赞他成熟。 他哪里是稳重呢?他就是一个反应迟钝的笨蛋,天生痛觉不敏感,也没有脾气,往往受伤后他还没有什么感觉,木恒就先嚎啕大哭,黑武再给骂骂咧咧地上药。 而安央总是安静,他在兄弟们的感情中笨拙地汲取一些情绪。像孩童搭雪人一样,慢慢地捡一些旁人的喜怒哀乐,填到自个儿心里去。 慢一点没有关系,安央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会学,我学会了快速拔刀,我学会了冲刺,我学会了变阵。 安央一遍遍重复着,我很强。 头盔举起,冰冷贴面,安央迎着旭日,转头对朱垓冷静地说:“我很强。” “那还用说!你是阿悍尔这一辈最出息的小将!老子这辈子也没挨过这么多打,安央!”朱垓抹掉脸上浊血,戴上头盔。 “干他们!” * 南北六线全线反击! 北部的阿蒙山静悄悄,不闻战鼓声,只有窸窸窣窣的足轧雪声。 一行人在雪山上缓慢前行,身后留下一长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 封暄在翼城同样听不到战鼓声。 他从唐羊关军务中抽出身,看着掌心疤痕,迟了一个时辰。 司绒的信每日巳时必到,只有早,没有晚,然而今天迟了一个时辰。 今日晴冷,寒风扑打窗扉,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封暄有些微焦躁,他把最后一份军令拟好,搁了笔,不自觉地走到榻边,不自觉地戴上护腕。 房门外由远及近地传来脚步声。 封暄扭头,扣上另一只护腕,在来人敲门前开口:“进来。” 九山跑得满头汗,敲门的手转为推门,三两步奔到榻前,掏出怀中的信件,说:“公主,公主上阿蒙山了!” 封暄脸色骤然沉下来,九山递了信立刻出去整集人马,随时待发。 封暄一边往外走,一边几乎是粗暴地撕开封漆,指骨节绷得发白,一目十行地看完信。 走出房门,迎面洒来温热的光线,他揉皱信纸,望着北方的皑皑雪峰,胸口缓慢起伏,头一回双目织红,胸腔滚热,磨得喉间带血似的,又气又痛地挤出两个字。 “骗子。” 第65章 公主不好惹 大雪压山。 塔音在暴雪时分进入阿蒙山, 到今日已有半月时间,她到了阿蒙山东面平原,与仅剩的亡命之徒周旋。 果然如此前预料的一般,阿蒙山原班人马分为两拨, 一拨为钱为利被黎婕收买, 被编入敌军冲锋陷阵, 猛攻四营的人里头,有阿蒙山一份力,另一拨不愿受人掣肘的便聚集在此。 另一拨人甚至在此建了第二座蚍蜉楼,这兵荒马乱的寒冬雪月里, 仍然有五湖四海的人来来往往, 看一眼传说中蚍蜉楼的“兽斗”。 这就是一片三不管的灰色地带,盛放规则之下逃逸的罪恶。这世道上只要有人走投无路, 只要有人逃罪长奔,只要有人为世俗所不容, 蚍蜉楼就永远有生意。 百里开外战鼓雷鸣,蚍蜉楼里正在开盘设赌局,百十来人吵吵嚷嚷地下注,铜板砸地, 溅出来的都是猩红的血渍。 “王女头一回来蚍蜉楼,诸事开谈之前,不如先看看我们蚍蜉楼的‘兽斗’, 压生压死, 压手压腿,怎么玩儿都随你。”蚍蜉楼自李迷笛失踪后, 就是刘赫做头儿, 这人早年上山打过虎, 下山做过屠夫,因为与人口角杀人犯事,从北昭逃到阿蒙山,他生得体格健硕,壮乎乎好似座大山,又常年裹着一身虎皮,人人唤他大猫。 刘赫引着塔音往楼里走,这新盖的蚍蜉楼没有上一座华丽,从外头看黑黢黢的。 说是楼,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