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行至河边,映入眼帘的,却是满江的河灯。 天河波光粼粼,河面上涟漪四起,满江的河灯,熙熙攘攘,亮如白昼。 沈鸾瞠目结舌,下意识侧目,朝裴晏望去。 她低声问道:“他们是……在祈愿吗?” 裴晏颔首。 这几日,天河陆陆续续有百姓前来,都是之前家中有孩子叫神女带了去的人家。 有的能在那豪绅地主后院寻着自家女儿,有的却只能找到一具白骨。 白发人送黑发人,十月怀胎的孩子尸骨无存,做母亲的别无他法,只能在天河边上放河灯,祈求女儿来世平安喜乐。 也有的,将心里话都写在河灯上,希望那灯能飘至女儿身边。 岸边呜咽声不绝于耳,一妇人白发苍苍,鬓角银白,瞧见沈鸾,只当她也是来为家人祈愿的。 “好孩子,你也是来祈愿的吗?” 一番问询,沈鸾才知老人家的孙女不在人世,她今日来,一是为孙女祈愿,二来,她年逾古稀,别的活干不了,只能做些河灯售卖。 那一篓筐的河灯,还剩十来盏。 “姑娘若要,只需十文铜钱。我身子撑不住,想着早点回家。” 沈鸾不假思索,从裴晏身上的荷包掏出十两银子:“这个给您,我都要了。” 老人家再三推辞,最后还是收下了。 沈鸾临走时,身后还传来老人一连串的道谢之语。十来盏河灯,沈鸾拿竹篮提着,转而撞上裴晏jsg揶揄视线。 沈鸾皱眉:“……你笑什么?” 裴晏扬眉:“你方才,用的是我的银子。” 且还是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在他怀里掏出的。 不过是十两银子,裴晏居然如此小气。 沈鸾难以相信:“你不是我夫君吗,怎会连十两银子都不肯给我?” 裴晏眼中笑意渐浓,明知故问:“……我是你什么?” “夫君。”沈鸾恼羞成怒,脱口而出,“还说我是你的……” 红晕悄悄爬上耳尖,沈鸾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喊了什么。 她双唇紧抿,再不肯道出只言片语。 背对着裴晏站着。 双颊滚烫,夜风也吹不散她脸上的绯色。 还好有帏帽挡着,不叫裴晏看出她的窘态。 夜已深,银钩垂落在天际。 岸边啜泣声渐止,只余三三两两的人,掩面而泣。 不舍得和逝去之人分开。 沈鸾寻了一块僻静地,轻轻将河灯放入河中。 她目前别无所求,只愿早日恢复记忆,能记起自己的家人。 转而望向裴晏,他一身玄色长袍隐在夜色中,黑眸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裴晏。”沈鸾轻声唤他,“你不祈愿吗?” 那十来盏河灯都叫沈鸾写了愿望,她特意留了一盏。 河水潺潺,波光潋滟。 沈鸾半蹲在岸边,仰头望着玄色男子。 一高一低,黑影没入潺潺流水中。 裴晏淡声,黑眸深沉望向沈鸾:“不了。” 他如今所求,不过沈鸾一人。 沈鸾低垂眉眼:“那好罢。” 余下的河灯,都叫她轻放在天水河中。 烛光晃动,河灯渐行渐远,缓缓消失在视野之中。 蹲得久了,起身双脚发麻,沈鸾往后趔趄,险些跌入裴晏怀中。 幸而她眼疾手快,扶住身侧的一株杨柳。 垂柳依依,迎风而动。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