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听不清电话那头说的是什么,但能看到秦定邦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放下电话后,秦定邦朝她转过头,顿了顿道,“我要去一下码头,处理几件事。你在这不要动,等我。中午带你去吃好的。” 现在危机迫近,让她在办公室等他,怎么也比在外面安全。虽然梁琇说她不是“药房那条线上的”,到底会不会受牵连,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但刚刚大良又来电话催,码头那边打得更厉害了,根本劝不住。有几个还受了伤,正闹得不可开交,他如何都得过去看一下了。 “你去忙吧,太感谢你了,今天帮了大忙了。” 秦定邦抬手在梁琇汗津津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傻丫头,跟我说什么谢。”他披上风衣大步朝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又回身看了眼梁琇。 身上是上次在鸿翔的那身沉香褐的薄款风衣,虽然不是打眼的颜色,但穿在她身上仍是好看,尤其显得她清雅脱俗。 破天荒地,他见她起身快步向门口走来,一直到离他很近才站住,眼睛亮亮的,“你也多加小心。” 他笑道,“好,你等我。” 送走了秦定邦,梁琇坐回椅子上,又吃了一块糕,喝了他刚给倒好的茶,饱了。 她揉了揉肚子,刚才一连吃了好几块,又喝了水,其实已经可以当一餐了。秦定邦要是回来再带她去吃饭,那可真是吃不下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外面,春天的树早已发芽,不少嫩叶都展开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上海经历第三个春天了。 身边有光晃了一下。她一转头,是桌上的那台唱机喇叭,正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唱机旁的那些唱片,她还有印象,于是转身走了过去,随手翻看起来。没翻几张,突然看到《马勒第五交响曲》的那张封皮上,被人用遒劲的字体,写了个“琇”字。 她脸上开始有点发热。 唱机的另一边,有一本台历,几个日期上画了圈。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每个圈都是秦定邦给她送胃药的日子。她轻轻摸了摸台历上的那几个记号,好像能看到他做标记时的样子。 笑意无声无息地爬上她的嘴角,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笑了起来。刚才分别时他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复杂而多面,他身上有江湖气,又有书生气,有正气,好像又有点邪气,当然还有霸气。 可是对她,却总是依着她……不对,也不总依着她,其实是总也不听她的。 唉,想想就气人。 梁琇觉得自己的脸上已经烧了起来。她抬手摸了一下,真有些烫,应该是红红的吧。 今天秦定邦帮了她多大的一个忙啊!不知药房那条线上的同志撤离情况如何。不管是日本人,七十六号,还是法租界巡捕房,被哪一方抓住了,后果都难以想象。真是个千钧一发的上午啊。 梁琇在办公室呆了有一阵,却一直不见秦定邦回来,想必是被码头上的事缠住了。 她想,她若一直在这等着,只会分他的心,于是从刚才桌上剩下的那叠纸里取下一张,提笔写了几个字。 刚停笔,张直就回来了。 于是她对张直道,“一会儿你跟秦定邦说,我已经吃饱了,回去了。” “梁小姐,三少爷知道这事儿?” “嗯,他知道。” “好,正好我要去码头,我跟三少爷说。” 于是两人一同出了公司大楼。张直奔着码头去了,梁琇拦了一辆黄包车,也往回走。出发时,她专门让黄包车从康平药房门前的那条路经过。 她远远看到药房门紧闭着,没见到里面有人,周边也没发现鬼鬼祟祟的人。梁琇的心这才彻底放下,安心地回修齐坊了。 虹口,阳和馆。 屈以申刚刚好不容易咽下了一条章鱼须,整个食道都往外反着腥气。 除了胡三妹做的鱼生,其他的生东西,全都让他难以下咽。他看着面前还摆着一盘生马肉,更是没了食欲。于是干脆放下筷子,一条腿盘在榻榻米上,一只胳膊扶在支起的腿上,抬头看着桌对面。 那个一连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