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忽然有些?发黑,紧接着便觉得自己脑海便炸开了一个?水陆道场,他腿下一软,便踉踉跄跄地打了个?摆子。 周悯同奋力地睁开眼,终于看?清了谢安朔手里?的铁锹。 谢安朔也不过就是?个?文?绉绉的读书人,如今用一支铁锹,以为就能挡得住他,让他回去?俯首认罪?这怎么可能? 周悯同不禁冷笑一声:“谢安朔,你怎么敢如此无?视尊卑?若不是?靠我在这官场声名,你一个?区区庖厨之后,如何能在这朝堂上直得起腰来?如何能点得翰林?” 周家祖上便是?庖厨,下九流的职业,让他念了书也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 幸而妹妹周雅筠嫁了个?读书的清贵人家,从那时?起,周悯同就暗自立誓要做个?比谢知行更?大的官。 他事事勤谨,从不敢懈怠,可当权的内阁贺首辅器重的却还是?谢知行,而不是?那个?身?为庖厨之后的他。 于是?在一个?酒醉的深夜,周悯同提笔写下了《兆奉幼祸疏》,不仅是?替他们所忠的皇长子所不公,更?是?为着自己的满腔才?情被裹进一具卑贱之身?而不忿。 他想着,有这样的胆识魄力,总该得贺首辅和皇长子高看?一眼。 可他错了,事情全然朝着不可预料的状况以摧枯拉朽之势狂奔而去?。 他眼睁睁看?着朝臣被清洗了一茬又一茬,看?着权倾一时?的贺首辅沦为被抄家的阶下囚,他才?终于明白这官场究竟有多残酷。 所以他要往上爬,不论?用什么手段,哪怕踩着别人的枯骨,哪怕是?将谢家敲骨吸髓,他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爬上高位,不再做个?被人瞧不起的庖厨之子,那在顺天还是?在鞑又有什么不一样? 一旁的谢安朔垂了垂眸子,勾着嘴角冷笑一声。 “舅父在官场上的声名?是?当年写了《兆奉幼祸疏》惹下大祸却龟缩着不敢承认得声名?是?卖掉兰序,霸占谢家留下的钱财,靠贿赂贺家宿敌一年连升三秩,官路扶摇直上的声名?还是?拿顺天府的城防卖我家国?的声名?” 周悯同见事情已经被全然撞破,终于也不再假装:“我落得如今这地步,你谢家难辞其咎,你们谢家落得骨肉分离,谢兰序在外头颠沛流离,那都是?你们家的报应。” 当年西南湿热,又多瘴气,谢家遭贬,又怕病怏怏的幼女熬不到西南,这才?卖光家产,将谢兰序托付在周家。 可谢兰序本就是?个?病苗,留在顺天也不过就是?早死晚死的问题。那些?钱与其砸下去?打水漂,为何不能助他平步青云? 他笑得越发肆无?忌惮。 “你不想找你妹妹么?她一心就想找到你们,在外面吃苦受罪,你就忍心让她这么煎熬?” “我知道谢兰序在哪,她还活着。你今日要是?敢动我,我就叫人弄死她,你永远别想知道她的下落。” 谢安朔不想再听了,不假思索又是?一锹抡过周悯同的脑袋。 血霎时?间溅上谢安朔的侧颊,谢安朔却连眼也不眨。 “我会找到兰序,但会先送你上路。” “我们欠兰序的,我们会去?还。但你欠的,自然也该你先来还。” 谢家在西南苦熬的时?候,全靠思念兰序强撑着,因为兰序留在京城,因为他们给兰序留下了足够治病的钱,因为兰序不用跟着他们在西南吃苦受罪。 谢家把最视若宝珠的孩子托付给周悯同,可周悯同在干什么?在信上说给兰序请名医访名药,背地里?让人牙子把兰序拿席子卷着,扔在没人踏足的荒野里?,还骗谢家说兰序生了急病去?世??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