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恿陛下!” 他的最后一句话倒是还知道兜一兜,不要把皇上扯进去。 兵部侍郎贺潭也道:“正是如此,西戎步步蚕食,长此以往下去,就算他们一时未能攻入,国家也要危殆了。我等身为臣子,举身报国,无可推脱,只是如今有此心而身不由己,实在令人气闷。” 他瞧应翩翩一直微笑着不怎么接口,便道:“下官倒是羡慕侯爷能够前往雍州,一展抱负了。” 应翩翩摇了摇头,叹息道:“那里我早就已经去过了。” “祥平三年,我随父母在长雄关,亲眼看见西戎攻入,生灵涂炭。”他说道,“众位可亲眼见过西戎的坚壁清野政策?” 坚壁清野政策其实就是屠城,只要是汉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杀光,西戎的铁蹄过处,说一句“人间地狱”亦不为过。 贺潭身为兵部侍郎,自然对此有所了解,但却未曾亲见,闻言一怔,摇了摇头。 应翩翩的语气是很平静的,只是天边一抹韶光恰透过窗子映在他的面上,将他唇边的笑意模糊出了几许似嘲似叹的怅惋。 “那时长雄关破,我父亲率军抗敌,我则随同母亲逃难,虽然年幼,但已记事。当时百姓们蜂拥而逃,丰野、越西一代几乎都成了死城,西羌军队从后追击,如驱猪狗,成年男子见之则斩,女子和相貌美丽的少年甚至会被蹂躏至死,所谓遍地尸骸,流血漂杵,绝非夸大之言。” 应翩翩说:“豺狼秃鹫便在尸山之中觅食,我就踩过地上的鲜血和尸体,捡走他们身上携带的干粮……” 池簌忽地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 应翩翩一下停了下来。 他没再说下去,可其他的人都一时无声,仿佛全都被他生动的讲述拉入了那个炼狱般的世界中。 良久,李縯才握住了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说道:“蛮夷该死!” 应翩翩说道:“确实该死,但你们可有把握打得过他们,又能够断言一旦兴战,以我国如今之兵力,当年长雄关内的旧事不会再重演?各位是英勇儿郎,驰骋沙场,不惜一死,但你们的父母家眷该当何如,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又该何如?” 应翩翩这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了这些人满腔沸腾的热血上,令他们一时哑然。 谁无父母,谁无亲人?冲动兴战,只会令百姓背上沉重的赋税,面临可怖的危机。 可他们方才慷慨激昂抒发壮志时,却未曾考虑到这些。 逞一时之气容易,但若无把握,贸然行事,或许最后需要付出代价的,远不止他们自己。 少顷,才有一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国力空虚,战力失当,皆因……未得明主啊。” 这声音轻的就像一片暖阳下的飞雪,未及落地,转眼即融,但因为此时房间极静,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会去接这样的一句话,但却也无法在此时当众站出来激烈反驳。 他们这次前来拜访应翩翩,原本是想鼓动对方发展势力,广结党派,以与朝中的另外一帮人抗衡,却没意识到,自己的意图正在被应翩翩越拉越偏。 片刻之后,却是应翩翩轻笑了一声:“苍生可悯,然大势所趋,岂我一人可阻否?以西戎如今所为,若再不思抵抗,将他们阻隔到边境之外,当年旧祸,只怕依旧会有重现的一天。” 他又说体恤百姓,又说不屈西戎,这些话看似矛盾反复,其中却意味无穷,贺潭收敛心神,应和道:“应侯此行,任重道远,还望您多多保重。” 应翩翩笑着一拱手,话至此处,酒宴也该散席,其余的人心中也都是各有思量,纷纷起身告辞。 方才那个轻声感叹“未得明主”的人走在最后,赫然正是应翩昔日的朋友孟竑。 应翩翩起身送客,便与他并肩而行,含笑道:“我实未想到今日你竟会来,亦未想到你会大发感慨。” 孟竑笑了笑,道:“连一国一朝的处境都瞬息万变,人被夹在尘沙烟云之中,又哪有那份不动如山的定力呢?就像我也没想到,你今日竟成了个善人了。” 应翩翩叹息道:“旁人若说这话也就罢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可真不该不了解我。我确实不喜欢打仗和杀戮。” 孟竑道:“正因为我了解你,所以才会这么说,因为我知道,你更加不喜欢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