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钰庭此言,并没有在是否立州上做文章,而是很聪明地在默认可能立州的前提下,试图在立州方式上撕破一个口子——既然刺史郡守均为两千石,那么又何妨让陆归仅领监察之职,而让诸郡直辖于朝廷呢? 州的行政概念,乃是汉武帝时期才有。汉武广开三边,扩展疆域,新增二十余郡,致使朝廷直辖郡有百数之多。因此汉武帝设立十四部监察,京畿由司隶校尉部统辖,其余郡国则分属十三刺史部,至此,州刺史一职登上历史台面。以六百石监察两千石,这种以小官监察大官的制度颇为有效,郡太守大多能够恪尽职守,奉公守法。这虽然是制度上的胜利,但也透露了极重的统治者对行政仅控制在二级分层的集权欲望。 此言一出,受威胁的自然是刺史们。如今若秦州分州施行这种朝廷直辖郡、郡直辖县的二级统治法,那么自己的地位便是与郡守平起平坐甚至还要不如。至于本土话语权,那就更岌岌可危了。然而这种威胁却非来自于寒门与皇权,却是来自于原本居于自己麾下的那些郡守们。譬如彭通,若秦州施行此议,只怕他离开行台之后头一件事,便要在陇西天水两郡动手,削弱祝雍、刘庄二人的力量。 魏钰庭这一提议可谓阴狠,由此便可挑起世族内部的斗争。而太子所辖的金城郡,目前看来就是在为这种二级统治架构打了个样子,现下金城基本维持稳定,魏钰庭此时提出这个议案,可以说是水到渠成。不过魏钰庭也是深恨,若是能让诸位郡守列坐于此,场面便对自己更加有利。只是陆昭到底防到了这一手,免去太守入台,不然此时场面不知有多精彩。 魏钰庭言毕后,彭通、王济与王谧等人都是深恨,目光灼灼望向了他。王谧脑海中飞速思考,试图引经据典,打败这一番言论。王济则对身后一众僚属暗暗使眼色,虽然益州毗邻边境,对于此议尚可无视,但是这些关陇世族却要好好想想这一番唇亡齿寒的道理。彭通在地方任职日久,试图援引地方案例,以期阐述刺史行政的诸多好处。 王谧先得辞令,也就率先发言:“两汉之中,刺史的地位也有所反复,虽有时六百石,也有时两千石。西汉两度易名刺史为州牧,乃是用《尚书·尧典》,此为正论。之后东汉虽有沿革,最终也是归于两千石以终,刺史一职,贵同九卿,实非郡守可比。” 王谧言落,便有寒门执政者立刻站出反驳:“王莽新朝,三国并起,刺史数次改名为州牧,虽是权柄下移,然而岂非神州崩裂之肇始?” 魏钰庭终究沉稳些,神州崩裂之肇始,这个打击面实在是太大,无异于将在列与为在列的各州刺史一概论为篡权谋逆刘焉、公孙瓒、袁术之流。因此他连忙站出作以补充道:“如今北凉州、益州、荆州等地乃是边境,事从权宜,效州牧故事并无不可。如今秦州乃是良治,既如此,一兵之籍,一财之源,一地之守,又何妨人主自为之?” 彭通此时已将援例疏理好,也就见缝插针道:“虽不妨人主自为之,但仍有个例,仍需考量。车骑将军治安言明,前任王太守抚民有方,至此秦州可称良治,然而良治与良治亦有不同。如今南人北渡,北胡南下,安定已非中原旧人居所。其控扼河水,四塞羌胡,因此杂居、侨居者颇多。自前朝以降,以侨而立郡立州不乏少数,致使本土居民与侨民安分自处,方有大安。车骑将军身为皇戚,曾统御羌胡部众、北人部众,又兼具南人背景。若有如此人望,如此能力,上不得亲力为政之实,只怕秦州即便得立,也不免损失人望,流失人才啊。” 所谓侨州郡县乃是自晋朝而始。西晋永嘉之乱后一百五十年间,自河水中下游起,北人大量南迁至淮北,甚至过江而居,其人口已有九十万之众。除了平民百姓,其中有大量的宗族部曲集体迁徙,东晋司马睿与一同过江执政的王导等人为了安抚这些侨民流民,以及争取侨居世族的政治支持,变设立新的州郡县的行政区划,并以原住地为新政区来命名。 如今南人北渡的情况虽然不似前朝之盛,但是由于安定在凉王入侵前受过深层的清洗,此时南人与羌胡占据的比例仍然颇重。如果单论安定人心与政治吸纳来考量,陆归执政秦州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王济闻言也立刻称是:“强分凉州单立秦州,已是分割广袤旧土而成狭小之地。体量怎能与汉末之刘焉、袁术、袁绍等相较。即便是有其土地,有其人民,有其财富,又有其甲兵,实在不足以割据一方而成王事。况且车骑将军勋爵显贵,却单督一小州,落在天下人眼中,也未必称善。” 王济言罢,寒门出身的张沐立刻站了出来:“尚书令此言可是要行报功酬庸之举么?”所谓报功酬庸乃是刘宋之后南北两地常用的封赏手段,既是朝廷财力薄弱,于是以分州来奖赏有功将领。“尚书令此言看似有理,实则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