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树德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是对军士们说清楚比较好,比如要去绥州为将的事情。 铁林都军士的来源还是比较复杂的。队级以上军官基本都是天德军出身,但底下军士们就不一样了:战兵中一半以上来自河阳,其次是昭义军,接下来是岢岚军、遮虏军、天德军,可以说是个大杂烩,也就邵树德赏罚分明,爱惜士卒,不然一般人还真不好带呢。 至于辅兵,那更是绝大多数来自河阳了,少部分是在河东募的活不下去的穷人。因此,河阳三城军士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当了十年兵了,睁眼一看,身边的老伙计早换了不知道多少茬。上头的将军、大帅,更是走马灯一样,让人记不清跟过谁。可俺老王就记住了邵十将,仁义哪,千里迢迢派人去昭义镇送抚恤,甚至连河北三州都去了。没说的,俺跟着将军了。” “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河南连岁旱蝗,连东都军士都吃不饱,回去有啥奔头,不如去绥州碰碰运气。” “俺是家里老幺,本来就是吃不饱饭才去从军的。爷娘去年也走了,回去受兄嫂白眼,恁地没意思,我也跟将军走。” “算了,本来想回乡看看。但听说现在催课甚急,领的这点赏赐怕不是一回去就让狗官拿走了,还是去绥州吧。” “狗官?我听洛阳来的那帮军士说,黄巢都要北上了,徐州兵都去了河南。狗官不抢,也得让黄巢和徐州兵抢了。” “天下之大,竟无处可去也。” “能给俺娶媳妇不?” ※※※※※※ 士兵们的诉求是多样的,邵树德耐心听着。有人想搏富贵,有人怕回去后落单遭难,有人不想家里人为难,当然也有人思乡情切,存了点赏赐就要回去,各样人都有。邵某人固然可以强行将士卒们都带去绥州,但强扭的瓜不甜,也很伤士气。 你可以派人抓回开小差的军士,可以当众砍头以儆效尤,但你挽救不了部队的士气。绥州并不富裕,可想而知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他也不可能用重赏来安抚士卒,那么不如让想走的人离开,对大家都好。 “李延龄。”邵树德大喊。 “末将在。” “一会将公中财物都统计一下,一匹绢、一缗钱、一袋粮都要写出来,每隔一段时日,当众读给将士们听。邵某不喝兵血,愿与大伙同甘苦、共富贵,今后有钱一起花,有难一起扛。咱们铁林都,不是邵某一个人的基业,而是大伙所有人的基业。功名富贵,大家一起取之,发达了的兄弟不能忘了旧日袍泽。从今往后,有抛弃袍泽逃命的,不论是军士还是官将,皆斩之,连邵某亦可斩。要死,铁林都众兄弟死一起好了,黄泉之下也能做个伴。”邵树德看着众军士,大声说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朱某愿誓死追随将军,若违此誓,天打雷劈!”到底是少年,容易激动,朱叔宗听了邵树德掷地有声的话,只觉热血冲脑,当场发誓。 “愿追随将军!”诸将也纷纷表态,连带着众军士也高呼起来,一时间声浪震天,数千汉子在晋阳城外的原野上大声呐喊着。 “好,记住今天的话!”邵树德脸色涨红,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发誓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行的,要各位拿脑袋做保,做得到吗?” “做得到!” “妈的,跟将军干了!” “不就是一条贱命吗,老天爷还不收呢。” “到了绥州,大伙拥将军做留后,什么狗屁李元礼,老子一刀宰了。” 静待声浪渐渐平息后,邵树德缓步上前,看着前排的士卒,一路拍着肩膀走过去。 “都是好儿郎!”邵树德涩声说道:“名字、乡籍都记下来,以后编个铁林都军史,弟兄们的事迹,需要有后人来缅怀。” 李延龄大声应是。 “还有。”邵树德又喊住了老李,道:“让要走的兄弟们吃完饭再走。大伙相识一场,也是缘分,邵某亦很感激他们曾为铁林都拼杀过。” “将军……”有人哭了出来,道:“若不是家有老母需奉养,早追随将军矣。” 其他要走的人也很感伤,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好聚好散,这就是人生。 吃罢散伙饭后,走了数百军士。邵树德令四营战兵副将从辎重营内择精壮补全编制,这样一来,铁林都战兵仍有两千,辎重营已不足千,外加杂兵两百多,全军还有3200余人的样子,筋骨、架构仍在,仍是一支可战之军。 邵树德还抽空拜访了张彦球和李劭。张都虞候公务繁忙,只稍稍说了两句便走了。李劭倒是很热情,甚至还开玩笑,如果邵树德当了夏绥节帅,他将“星夜来投”,刚刚得到的河东观察使告身“不做也罢”。 对这个帮助自己良多的长者,邵树德还是很感激的。多的话不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