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春楼的傍晚永远灯火辉煌,莺莺燕燕的脂粉味和嫖客们的调笑声充斥着每个角落。只有离大堂很远的一个偏僻的厢房整日沉浸在黑寂中。 连资历最老的嫖客都不会知道,度春楼中最华贵舒适的房间,不是历代花魁居住的顶楼,也不是天字一号的厢房。而恰恰是这个毫不起眼也没有丝毫名字的房间。 度春楼掌柜的霞姨进来时,叶阙正懒散地靠在太师椅上,摆弄着手中的一个冰裂纹的瓷罐。 霞姨调侃着说:“听说你那小美人被人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养着了。” “放尊重些。人家是宣平侯的人,同我何干?不要败坏了她的名声。”叶阕睨了霞姨一眼,“知道是因为何事吗?” “那宣平侯府的下人能知道些什么?就这还是月季哄着他喝了半天酒才知道的。” “呵,”叶阙摔下手中的瓷罐,看向霞姨的眼神一扫往日的轻慢,严肃了起来,“你们平日都这么悠闲?连这种旁人内宅的小事都这么关心,莫非近日派给你的任务太少了?” 霞姨终于收起笑容,慌忙跪了下去,“教主恕罪。” 叶阙没有理她,抬步向门口走去,手上戴着的长命缕松动掉在了地上。 正巧掉在了霞姨眼前,她手指微动想要帮忙捡起。 “让开,”夜阕向来散漫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几分凝重的寒意,“不该碰的东西最好不要随便乱碰。这样的道理霞姨作为老人还需要我教?”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个早就破旧褪色的长命缕,妥帖放在怀里,脸色才由阴转霁。“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霞姨亦步亦趋地送夜阕到门口,讨好地问道:“叶公子要去哪里,可要度春楼的马车相送?” 叶阙牵来自己的白马,又变回了那个风流的公子哥儿。“不必了,近日京中太热,我准备去京郊转转。近日不会再来了。” 京郊。霞姨脑袋一转,便想到了教主心悦的白氏可不是刚被遣去京郊。她面上不显,内心却暗暗发笑于他的口嫌体正。 紫衣少年掉转马头,向着城门的方向奔去。银环圈起的马尾长发在身后甩出飞扬的弧度,连背影都有几分潇洒。 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 ——————— 庄子里只有几个粗使看家的婆子,很多事情都需要白思芷亲力亲为。白思芷刚刚收拾好她住的正房,一个婆子向她禀告门口有人讨水喝,还说认识萧大人。白思芷以为是萧景托人给自己带了什么东西,匆匆过去。没想到门口站着的,竟是牵着白马的叶四公子。 大概是天气炎热,叶阙的额角淌下了大滴的汗珠,倒也给他这张瑰丽的脸增添了几分生气。他咧嘴一笑,两颗小小的虎牙飘过,向来不羁的语调中竟然带了几分傻气。:“白姑娘,好久不见了。” 白姑娘,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唤她了。 这些年只有嫡姐还会唤她阿芷,更多的人叫她白姨娘、白氏。有时她会迷茫于自己是谁,仿佛只是宣平侯府的一个附属而已。 白思芷心有疑惑,搞不懂他这样斗鸡走狗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无趣的京郊。仿佛是看出她的疑惑,叶阙指了指远处的村庄说:“最近想找点事做,父亲把府里的几个庄子给了我。今日来看看,正要回京。” 白思芷点了点头。虽然是在京郊,但她到底是宣平侯的妾,为着男女之大防,两人再没过多交流。到头来,叶阙只是规规矩矩地讨了碗水喝便走。临走时,他漆黑的眼瞳在华灯初上的黄昏中闪闪发光,含笑着对白思芷说:“白姑娘,后会有期。” ———————— 夏去冬来,似水流年。 等白思芷缓过神来,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从锦衣玉食到粗茶淡饭,乏味的生活一开始还让主仆两人不习惯,到后来也学会了用绣花、打络子等方式消遣。 叶阙经常隔叁差五地出现,向来浪荡的少年似乎真的转了性。他本就长得好,人又会说话,很快就讨得了庄子上和左邻右舍的欢心。似乎没有人觉得,他如此熟稔地来宣平侯的庄子上有何不妥。 白思芷一开始还碍于男女有别,同他保持距离。叶阙也不在意,次次告诉她京城的新消息。她知道萧景又升了官,嫡姐有喜了。到后来,白思芷也习惯了叶阙的热情。 刚开始他还规规矩矩喊她白姑娘,后来就是亲昵的白阿芷。分明他们也没那么熟悉,但叶阙总有这样的魅力,让人不知不觉喜爱他,想要亲近他。 萧景的婚期早就定了下来,是来年腊月。原本还要再挑一挑吉时,但嘉明县主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也不想等了。 这些,都是叶阙告诉她的。 她正在收拾带来的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