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 皇帝今日似乎心情甚佳,在琼林宴对今年的这批进士连声赞许褒扬之词。 看着坐在上首侃侃而谈的梁允珏,林南嘉想起了他刚来谢府的情景,莫名有些讽刺。在场的这些同期决不会想到,他们面前这位学识渊博,躬亲爱民的帝王,实际上是个伪装极深的疯子。 就像现在,这位帝王还时不时地用目光正大光明地扫视着她,却偏偏未让人发现任何端倪。 旁边的宫女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她的衣服上。 小宫女不住向她道歉,搞得林南嘉有些不好意思,“罢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是怎么了?”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林南嘉回头,原来是福清。 “还不快带林进士下去换衣服!”曾经那个在梁允珏身边谨小慎微的小宦官,如今也多了几分气势。福清横了那个宫女一眼,倒是未多加责罚。 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自然是不舒服的。林南嘉立刻分辨出了这不过是支开她的伎俩。但毕竟是在皇宫中,若是她拒绝了,梁允珏照样有法子见她。若是惹毛了他,反倒弄巧成拙,说不定会被他直接囚在这里。因此,林南嘉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跟着那名宫女去了一处宫殿。 小宫女放下衣衫就离开了。 林南嘉刚换好衣服,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心底的厌恶如同上涨的海水很快便有了决堤之势,她忍了又忍,方才平静地开口说道,“民女见过陛下。” “乖乖,你我之间,哪里还用这么客气。”梁允珏将下颌搭在她的发顶,“看到你金榜题名,朕很是开心。只可惜叁甲只能到地方为官……朕尽量在京畿路为你留个空职。” 林南嘉试图从梁允珏怀中离开。梁允珏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味,与龙涎香混在一起倒是并不难闻。偏偏他力气极大,怎样都不愿松手。 林南嘉摆脱不掉,叹了口气婉拒道,“民女不才,想自行辞官,还望陛下恕罪。” “辞官?”梁允珏闭上眼,闻着她发顶的花香,“辞官也好。倒是乖乖看朕这宫殿怎样?此番来了,不如就这样留下。朕的后位还一直为你留着。” 果然。 林南嘉按耐住心中就快溢出的厌恶情绪,“承蒙陛下错爱,但民女无意庙堂,更无意后宫。” 梁允珏那颗长久在温火上煨着的心仿佛突然被抛到了油锅里,又麻又痛。他的乖乖还是如此痛恨他。 还好,这一生不可能再出现另外一个人,能比他更让她痛恨了。 他是该满足的,到底是也如愿成为了她心中最刻骨铭心的存在。 梁允珏收紧了环着林南嘉的手,向来温柔又冷酷的凤眼中悲喜交织着,如同一张网将他困在了其中。半晌,他才闷声说道,“好,朕准了乖乖的辞官。” —————— 红树青欲斜,长郊草?绿?涯。 黄山上的那捧黄土,因着无人打理,也被满目碧色所覆盖。 “玦表哥,囡囡今年也得了进士了。不高,只是叁等。若是你当年上京参加殿试,应当能取得更高的名次吧?”林南嘉将桃花酿洒在谢玦的孤坟前,自顾自地说道,“到头来,如今我的功名,竟比你还高了。” 林南嘉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如今她终于到了同谢玦一样的高度,甚至走在了他的前面。可是她的小未婚夫,永永远远地葬在了这片黄土之下。他的满腔抱负,“遭逢圣明主,敢进兴亡言”的夙愿,都埋在了这孤坟野冢之中。 世人早就忘记了谢家曾出现过的小神童;不会记得多年前的会元究竟是谁;更无从想起他写过的那些惊才绝艳的文字,只留下爱他的人还在惦念着他。 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可是谢玦并没有为大梁而死,杀死他的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