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赵先生的意思,他好像是在告诉她,如今这个局面已经到“不可挽回到必须重来的”地步。 可是该如何重来? 赵先生说过她到这一步会明白如何重来的,可是她现在已经被逼至死局,心底仍是空落落的茫然。 攥着栏杆的手指太紧,潮出稍黏的汗意,叶皎活动了活动指骨,在这时一个猜测猛地劈入心头。 这个世界没有死亡。 坠楼,死亡,重来…… 难怪……难怪赵先生一直强调要她战胜她的恐惧,原来重来的办法竟然是这样。 叶皎咽咽唾沫,眸中游过犹豫神色,很快就被对崭新生活的坚定希冀抿灭,她闭闭眼,唇边弯出笑弧,笑了笑,语调很轻地对自己说: “那就重来吧,皎皎。” 她转过身,两腿一跨,越过了栏杆,伶俜的身形在许眠欢的瞳孔里缩成惊惶的一个小点。 许眠欢在叶皎的后背抵上栏杆时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可她一个小姑娘的力气怎么可能扭得过两个大汉,于是她只能对着叶皎放声大喊让她赶紧回去,可是叶皎却好像已经听不到所有的声音了,她脸上带着满怀期待的明媚笑意,从三楼一跃而下。 这几秒像毛线团一样被拉长又拉长,乱糟糟地堵在许眠欢的心口,使得她神经末梢的反应速度慢下来。 一声闷响。 有滚烫的液体浇上她的侧颊,浓重的血腥气随之濡开。 手腕的桎梏终于被解开,许眠欢跌跌撞撞,却不知道自己该跌跌撞撞去哪里,她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可是她满脸都是叶皎的血。 于是她半跪在地,不敢直视惨烈的结局,背脊高高躬起,脸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流出下巴,润入泥土。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她最害怕的清越嗓音:“欢欢。” 宋溺言站定在畏缩的女孩身边,将她抱起来,从一旁的楚诩手中接来纸巾,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脸上的血渍。 如果叶皎还活着,就会震惊地发现,楚诩、赵先生还有她目睹过一次次的坠楼男人都围着宋溺言身旁,他们低着头,恭敬地称呼少年“宋先生”。 可是她死了。 死亡是什么?许眠欢从前以为死亡是失去,直到此时此刻,她面前是破碎的一具女孩尸体,她垂眸怔怔地盯着自己止不住颤抖的手指,重新定义死亡。 死亡是离开——离开宋溺言。 许眠欢知道自己从这一刻开始,才是真真切切地永远不会离开他。 她听着耳边少年一声声痴迷的爱意,抬起了空洞的眼睛。 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那一丛丛紫蔷薇。 许眠欢在夏天的夜里看到一只蝴蝶,她疑心是自己看错,蝴蝶难道不是只属于白昼吗? 那只蝴蝶干涸在暮色里,漫眼却是荒芜的紫,许眠欢看到它茫然、痛苦和挣扎过,它一次次试图抬翅,可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引力早早抛弃了它,于是它只能在柔软花床里腐朽成标本。 许眠欢恍然大悟。 蝴蝶腐于蔷薇失重。 ——全文完——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