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和后勤补给,大军行至半途,粮草不济,前遣部队遭遇突袭,军心大乱。王振在此时下令班师,全军掉头返还京城。王师一路南撤,最后在距离居庸关四十里的土木堡中伏,五十万大军全数战死,英宗皇帝被俘。 「先帝被俘之后,由皇弟郕王摄政监国。一年后郕王自立为帝,年号景泰,先是废黜太子,又改尊先皇为太上皇。陛下当时身为太子,先是遭到软禁,然后被迫退位,直到景泰帝驾崩,先帝復辟,才復立为太子……」 睿靖王顿了顿,接下来要说的话已接近禁忌边缘。 「陛下原本生性仁厚,在一夕间眾叛亲离,从储君成为阶下囚,经歷如此磨难,使他变得厌恶政事,对周遭臣子也多有疑惧。这场战役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王爷,那您呢?土木之役也改变了您吗?」这么问实属唐突,但她就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 一丝转瞬即逝的熟悉感在朱玹的心头闪过,他试着寻找这感觉的来处,然后,他望进她湖光般澄亮的眼睛。 「是,」朱玹沉声答道,「那场战役也改变了我。」 他的父王随御驾出征,最后战死沙场。 他的母妃在接获丈夫死讯后,茶饭不进,不出数日,抑鬱而终。 当年他十五岁。 在失亲的悲痛中袭爵,一个月后,蒙古瓦剌部族长驱直入,兵临北京城下。他在兵荒马乱中被迫接下兵符,带领原由父王统御的神机营。儘管在名将于谦的号令下,明军赢了北京守卫战,成功守住国门,但是接下来数年,朱玹却必须眼睁睁地看着先皇与摄政王兄弟明争暗斗,手足相残。 时至今日,皇族依然人心浮动,惶惶不安。 「即便有所改变,」湖衣打断了他的思绪,坚定地望着他,「王爷绝不会做出有违天理,教百姓骨肉分离之事。」 「说到此,」朱玹自怀中取出一枚五色锦囊,「我差人到金陵,送了口讯给沉大人。宫中规定不得私传书信,所以你父亲托了些手信给你。」 湖衣伸手想将锦囊接过来,手臂却像是不听使唤,兀自颤抖。 他坚定地握住了她的腕,将锦囊轻放在她手中。 湖衣笨拙地打开锦囊。 父亲知道她在皇宫了,两老是否安好?母亲可曾为思念女儿而哭泣? 囊中有一页白纸和一条丝绢。 纸是父亲案上的松鹤堂宣纸,父亲总用它书写公文,见纸如同见着父亲日以继夜伏案疾书的身影。 湖衣将宣纸掀开。 白纸无字。 父亲期望她洁白如纸,要她维护自己的贞洁。 「信使告知沉大人,说你身在京城,一切安好,请他们切勿忧虑。」他的声音沉稳,自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湖衣深吸了一口气,又抽起锦囊中的丝绢,精緻的作工一望便知出自织造局,那是冰月随身的手绢,顏色是浅浅的碧蓝,映着一抹灰,染工们叫它雨过天青色。 雨过天青。 冰月要她暂时忍受离别之苦,静待天青的那一天。 真会有那一天吗? 湖衣双膝一软,几乎要跌跪在地,朱玹连忙伸臂将她揽住。 他与她四目交接,莫可名状的衝击,来得猝不及防。 她倚在他怀中,他感觉到她温暖的气息,在他的胸前摩娑,当她抬起头,他看见她温柔如水的目光,眼睫上还掛着雨滴般的细小泪珠,她必然是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朱玹心口一窒,那是不捨,不捨她孤伶伶地陷在这深宫,还犹自昂着头倔强。 他想支撑她起身,却又不想放开她,他得要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为她吻掉泪珠的衝动。 「我……」她还想说些什么,发觉自己被他拥在怀中,双颊霎时胀红了。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他惊觉不妥,连忙将她放开。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