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前,他想问问照料湖衣的王太医,她的脚伤是否已痊癒,但是到了最后,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转身默默离去。 他本想按原计画,以家传的丹书铁卷,去向皇上换取她的自由,可是朱见深不愿见他,接着朝堂动盪,他也无暇顾及私情。 「两位大人。」朱玹与商輅一同回望,来者是司礼太监怀恩。 「有何旨意?」朱玹问。 「陛下问,是那些官员上的奏摺,受何人指使。」怀恩谨慎地回答。 商輅重重一拍白玉栏柱,大声说道:「奏摺是老夫所写,群臣都是老夫主使,请皇上降罪?」 「商大人且息怒,陛下正在气头上,不如您与诸位大人暂且退去,待陛下气消了再来。」怀恩垂首恳求。 朱玹盯着怀恩,「此刻有多名朝廷重臣正在西厂詔狱承受酷刑,多等一刻,就有更多人被刑伤致死。你去回覆陛下,莫忘王振之乱。」 「王爷,这,万万不可……」怀恩既惊且惧,「啊,东厂的尚铭公公来了。」 一名身穿藏青织锦蟒衣的太监穿过重重人墙,拾级而上,走进皇帝所在的奉天殿。 大殿内,皇帝气愤难消。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朱见深指着跪在地上的尚铭。 「陛下,奴才句句属实,那黑眚是假的,宫中仵作检验黑眚尸身,确定是有人将南苑放养的东北虎毛皮染黑,形成一头似虎非虎,似犬非犬的孽畜。」尚铭奏道。 「是谁干出这等事?」 「奴才斗胆揣测,是西厂厂督汪直。」 「可有实证?」朱见深狐疑,「当日黑眚噬人,是汪直挺身保护朕。」 「奴才并无实证,但在陛下巡狩南院之际,汪督公曾派西缉事司校尉进入东北虎的兽栏,并遣散训猎夫。」尚铭伏地三叩不起。 朱见深低头思忖。 尚铭续道:「且奴才获知,西缉事司中,有一名司丞李子龙,此人善使幻术,想来万岁山旁的侍卫,乃至年前的妖狐夜出案,都是幻术所致。黑眚一案中,只有汪直得利,所以奴才大胆猜测,汪督公与西缉事司早有勾结,以此欺矇陛下,藉机上位。」 朱见深犹豫不决,儘管他接获官员奏报,也认为汪直太过滥权,但他更不满朝臣处处干预他的旨意。略一沉吟后,他决定按照每回他在无法决断时所惯用的处置――两方各信一半。 怀恩去而復返,快步走向商輅与朱玹。 「陛下命两位大人到旧灰场将关押的大臣全数释放。」怀恩额头上冒了不少豆大的汗珠,像是惊魂未定。 怀恩抹去汗水,对着跪在基座下的大臣朗声宣詔:「奉上喻,着即关闭西厂,西厂提督汪直返还御马监,西厂詔狱所押官员,一律无罪释放,钦此。」 诸臣叩首谢恩,弹冠庆贺。 西厂詔狱位于旧灰场,四周没有一丝光线,鼻腔里充满着灰尘和腐烂的霉味。朱玹带领一支禁军进入詔狱搜索,里头是一间又一间的牢房、刑房、拷问室,石壁长满青苔,囚犯像畜牲一样用铁鍊拴着,身上布满惨不忍睹的瘀伤、刀伤、和烙焦的伤痕,就算打过仗的军士也不禁掩鼻。 狱卒一听到消息就全跑了,朱玹命人撬开牢门,劈开所有的镣銬,他一一讯问被押眾人的姓名、官职、以及原籍何处,多数人都已被酷刑折磨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几人勉强能答话,却都是京官。 「我等奉皇命释放所有人,谁知道应天府官员被关押在何处?」朱玹大声提问。 「再下一层的石室,好像关了应天知府。」有人回答,乾裂的嘴唇因开合而淌血。 朱玹带着商輅和十几名侍卫走下狭窄的阶梯,一人被吊在木架上,锁链銬着他的双臂,胸前横过三道血痕,乾掉的鲜血漫流成一道黑色的小河,朱玹连忙命人放下他,商輅靠近来检视。 「那叫『弹琵琶』,那群阉货想叫他招出某个隐密物件之所在,用利刃挑出他三条肋骨,他不从,因而受尽酷刑屈辱直到断气。」一个被铁鍊拴在黑暗角落的囚犯说,脚踝的镣銬还扣在墙上。 「这是织造局郎中曲名海!」商輅怒声说道,「他们竟将曲大人折磨至死。」 「其馀应天府的官员在何处?」朱玹问。 「都被关押在南京刑部大牢,」角落那囚犯说,「下官是南京刑部侍郎杨仕纬。」 「替杨大人解锁,传令按察使赶赴南京刑部放人,」朱玹发令,「将牢笼全清空以后,给本王烧了这座贼窝。」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