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左右不过一个死字,朔风扯扯嘴角,没什么不一样的。 此时沐浴着月光,朔风终于看清了少女的脸庞。她青丝未绾,乌发如瀑,两处眉峰上方有着对称的红痣,眉眼精致,睫毛卷曲,一点朱唇,眼神平静又漠然。但她的漠然又不同于他,像是不属于这个世间,因此万物对她而言都是寻常。 “会有点儿疼,你要忍一下。” 朔风刚想嗤笑,便觉得五脏肺腑连着骨肉筋脉一起疼得蜷缩起来,像整个人被扔进了沸水汤锅之中。 但他是杀手,再疼都受得了、忍得了,连死都不怕,怎会怕疼?朔风阖上双眼,绷紧嘴唇,额角浸出薄薄的冷汗,但身上的毒素却在一点点退却消失,在体外湮灭如同黑色粉尘。若他能看见,便能发觉左臂上的骨肉和双掌的剑伤正在新生愈合,内里的筋脉被纯净的灵力涤荡着重新连接。 “洗经伐髓,这乃是第一关,恭喜你。”舟月的声音慢悠悠响起。 刹那间,朔风睁开眼。明月松岗,河水浅滩,一朵芦花飘到了他的鼻尖,有些痒,他已经重新躺回了坑里。 朔风不做掩饰,用内力一探,便知身上旧伤新伤已经愈合如初。他心下虽讶异,但还是照例活动筋骨,把双臂枕在头下,打量着坑边跪坐的“剑灵”少女。 月色很好,浅浅的江潮声传来。人间四月的夜,刚下过几场冷雨,凉凉的,朔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为什么要救我?” 舟月闻言,轻轻一笑,眼睫弯弯,眉峰处的两粒红痣更加生动,显得有了些活气,“因为,我是你的剑呀。” 寂华剑已经重新滴血认主,并且他通过了她曾设下的考验,她这样说也没错。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透明几分。 少女似乎十分困倦,伸出越来越透明的右掌打了个呵欠,“为了救你,我的力量耗尽许多。朔风,我要睡觉了。如果有事,再唤我。” 朔风听她念出自己的名字,微微挑眉,显出几分少年风流。 “你不要再撒气折剑,修复很是麻烦。”舟月觉得越来越困,还是强撑着睡意劝道。 朔风坐了起来,在坑里仰头看着舟月不染尘埃的脸,好奇道,“剑,也会疼吗?” 那张脸挨她挨得很近,少年的面容英俊秀气。更深露重,一双眼更是好像弥漫着氤氲水汽,照出雪白芦花和皎洁明月。 舟月有些累,低下头,两个人仿佛鼻尖碰着鼻尖。 她摇摇头。 朔风感觉少女的鼻尖已经蹭到了自己脸上的绒毛,痒痒的。她长长的眼睫离自己那么近,近到他甚至能望见自己在她眼底清晰的倒影。 少年的耳垂隐隐有些发红。 可她的脸还是如雪一般苍白,“朔风,我是死物,不会疼。” “只是,这是我亲手铸就的寂华剑。现在,是你的了。” 最后一句话语飘散在清风和芦花里,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好像她从未来过这个世间。 朔风拍拍身上的脏污,借力跳出了坟坑,趁着天还未亮,头也不回地走向山中密林。 寂华剑修复如初,孤零零地躺在坟坑里。 这乱世,有谁愿意再惹一个神剑的麻烦? 岩壁上石松枝头微微一晃,一个少年的身影跃起又消失,抖落无数夜雨。日光悄悄落下,河边青草镀上细碎金黄,一颗颗露珠晶莹剔透。 春日里的嫩草露水凝结,沙沙的踩草声又近,草尖和水珠被靴底一同踩回泥地。 玄色的靴底绣着精致的暗纹,再往上是个一身黑袍,束金玉蹀躞的少年。 疏落天光下,少年神情莫辨,几度明明灭灭,他好像有些恼怒又有些开心。 朔风撇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