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她认识的。 上辈子皇帝在行宫遇刺,被抓起来砍头示众的犯人中,就有方才她在马车里掀着帘子看到的这张脸。所以她才匆匆追了上来,倒不全是为了顺顾文堂的气。 这人胆大妄为到连小皇帝都敢行刺,只怕顾文堂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虽然顾文堂表现得胸有成竹,但晏安宁被单独落在这间房里,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她想了想,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意图听到一点儿动静。 …… 再进屋,周盘的神色已经清明不少,见他脸上挂着笑意,不免反唇相讥:“这才半盏茶的功夫,可见顾相爷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顾文堂神色冷淡地看过去,语含警告:“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容你肆意攀扯。” 周盘心中颇为称奇。 从前在定海时,从不见这位京城来的顾三老爷身边有红粉佳人,听闻从定海回京时带了名身份低微的民女做正室,却也是早早撒手人寰,不见人前的命数。不料想,今日竟能在他身侧瞧见这般年轻貌美的姑娘,且这言辞之间,还颇有些怜香惜玉的维护之意。 被晏安宁这小小的插曲一搅合,对着周盘,顾文堂心头的怒气已被压了下去。 他是定海王府出了名的死心眼,说得好听是忠心,说得不好听就是愚忠——是一把上好的刀,但看要被何人握持在手中。 这把刀他因着故人的缘故不愿启用,但也不能瞧着他是非不分在天子脚下四处作乱。 此时周盘却先开了口:“将翦云放了,否则,我就去杀了你那位娇滴滴的小相好。” 话一出口,周盘便拿眼睛去瞧端坐的高官,却见那人神态依旧从容,但浑身威势却如高山一般,随着那道阴沉的幽深目光,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话你再说半句,本官便让内阁下折子,夺了定海王一脉的爵位,与你的新主子魏延一道当逆王。” 闻言,周盘勃然大怒,藏在袖口的短刀立刻就刺向了顾文堂的喉咙,招式又狠又毒,全然不再留什么体面。然顾文堂亦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从容地以手相接,刀光剑影的瞬间便使周盘手里的武器坠落在地,如雄鹰擒稚鸡般地将其反剪在案桌上,不费吹灰之力。 周盘的面色涨得通红,他实然没想到,从前在定海赫赫有名的武将改换了门路成了文臣足有□□年的光景了,养尊处优的顾文堂竟然武力还这般了得。 只是物是人非,他想到方才顾文堂的话,恨得眼睛都要滴血,全然不管自己的处境梗着脖子怒吼:“混帐东西!你怎么敢动定海王的声誉?你也不怕王爷入梦带你下阴曹地府!” 顾文堂冷笑一声:“留着这名头也是虚妄,倒让你们这些脑子拎不清的在外头祸乱败坏,还不如让朝廷收了走,断了魏延的念头。” 周盘呸了一声:“朝廷?朝廷都将王府满门屠戮了,还有脸说这种话?还有你,顾文堂,王爷待你如亲兄弟,你却甘心当朝廷的鹰犬爪牙,背弃于王爷,做那小皇帝的帝师,你也不怕将来养虎为患,落得和王爷一样的下场!” 顾文堂眯了眯眼睛。 “先帝是先帝,陛下是陛下,怎可一概而论?” “还不是流着一样的血?” “那魏延呢?”顾文堂看着他,神情有些嘲讽:“他也是先帝的儿子,你倒肯为他效力。” 周盘被查到后几乎成了明棋,可魏延的下落,顾文堂却还没查到半点头绪。这人素来谨慎小心,东躲西逃了□□年,倒还是能一如既往地沉得住气。 闻言,周盘的神色微微一顿,旋即声音低了一些:“……至少他没有背叛王爷。倒是你,明明手里领着兵,还能坐看王府众人葬身火海,真是好冷的心肠!” 提起他记忆里最不愿回想的一段往事,顾文堂的表情有片刻的怔然。 但很快,他摇了摇头,松开对嘴里一直不停咒骂他的周盘的禁锢,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望着他。 周盘心里咯噔一下,咬了咬牙:“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明明清楚。”他摇头失笑,“若是心里头真这么想,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这茶楼是顾家的产业,周盘想在此处对他不利,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他这般近乎是束手就擒地送上门来,不过是因与闻风数次交手后对心里认定了多年的真相有所怀疑罢了。 周盘怒气冲冲的表情像被人强行中止了,他双目通红,以一种近乎执着的神情看着顾文堂。 “当日的事我没有证据,因我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人牵引到城外和先帝派来的人马恶战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