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熄了怒火,又从身边指了几个得力的下人,调来了怡然居。 据冯婆子说,梓兰后来被卖到了风月之地,染上了怪病,待她从庄子上赶来的时候,只来得及见到女儿被裹着一张草席扔出去的光景。她心里恨极了,既恨旧主谢氏不肯为她女儿说半句好话,也恨江氏性子软连个婢女都护不住,更恨马氏生产之事牵累了梓兰,由此想到了这阴狠的招数,想趁着江氏怀孕的机会,一箭三雕。 提起此事,阳安侯颇有些不屑:“她倒是会恨人,实则最该恨的难道不是我这个发卖了她闺女的人?倒来寻你们的错处,可见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闻言,江氏也笑了起来,温柔地看着枕边人。 起先她恨他为得到她不择手段,害得她和家里人天各一方,孤独地在这内宅艰难求存。可日子久了,竟也觉得眼前人虽算不上令无数人折腰的英雄人物,却也是行事颇有自己态度的人。细想起来,当年若是不嫁他,家中产业恐也要落入旁人之手,沦为受人欺凌的孤女。 或许,这已然是她最好的去处。 而今,倘若安宁能高高兴兴地嫁给昀哥儿,她的心情想来也会更加平静一些。 阳安侯说罢,目光落在江氏工细的五官上,只觉得自打她怀了身子,楚楚风韵竟然更甚从前,这样一副钦慕的样子望着他,更让他心头微动。 阳安侯眉眼温和下来,将爱妾揽得更紧些,一面笑着抚上她的小腹:“……这孩子这几日可还乖顺,没有闹你罢?” 喁喁耳语,渐次低了,寂静的午后,荡出几分温情蜜意来。 * 听闻顾昀定亲,纵然年关将近不便走动,几个亲近的同窗好友还是盛情邀着他出门,在太白楼置了一桌席面。 一群人推杯换盏过一番后,不免有人握着酒盅笑着打趣:“顾兄,你可真是有福气,到时金榜题名日,洞房花烛时,真是美哉快哉!” “唐二,你若羡慕,到时也在榜下晃一圈,看看有没有人捉你回去当女婿!” 唐二公子撇了撇嘴,很有自知之明:“我可中不了,乡试都是踩着尾巴进的,春闱哪儿还能碰这种大运?” 就着科举的事闲谈几句,唐二公子喝得越发醉,笑嘻嘻地问:“顾兄,你那未婚妻是不是生得美若天仙?不然以你的相貌,说不准便有高官家的姑娘一见倾心……这样巴巴地要将人娶进门,可见是个难得的美人啊……” 虽是读书人,可男子们聚在一块儿,不是议论朝政大事,便是谈及风花雪月,也是寻常。不过顾昀不想将晏安宁当作旁的男子的谈资,因而只是随意扯开了话题,抬眸却见薛家公子正站在窗边看什么。 和他聚在一块的,除了各家侯府公府的庶子,便是清流人家的读书人,唯有薛家三少爷,虽祖父做过首辅,家世不凡,又是嫡出,却不怎么计较这些,经常与他们往来。因而顾昀倒对他很有好感,当下便准备拉他回桌子上吃饭。 刚一走过去,却有人从后面跳过来拍了薛炳一下,笑嘻嘻地道:“薛兄,看什么呢?” 又伸长了脖子往外瞧,顿时惊讶:“咦?那是不是长公主的鸾驾?” 薛炳本也只是在出神,闻言看了看,点点头:“确实是我嫂嫂的鸾驾。” 当今陛下只有一位胞姐惠乐长公主,早前下嫁了薛家二少爷,可惜他英年早逝,发了急病去了,倒留下长公主和幼子孤儿寡母。长公主后来因触景伤情搬回了府邸,但薛家的人还会时常去探望,也还算是亲近。 顾昀本没放在心上,可一瞥之下,却意外地看见了那位卫姑娘的婢女倩雪,一身宫装地坐在鸾驾前。 他面色微变,还要细看,那纱帘被风一吹,骤然将其间慵懒坐着的娇客的面容暴露在他的视线当中。 顾昀手中的酒盅顿时滚落在地,碎裂成一片一片。 “顾兄,你这是高兴傻了,连杯子都握不住了么?”有人哈哈大笑。 顾昀却没理睬,他只是死死地看着下头那辆鸾驾,却见其中的人似乎也被他们的声音搅扰了,初醒的潋滟水眸抬起望了上来,迎上他的视线,略有些讶然,旋即颊腮泛起嫣红地直视着他,一举手一投足,怎一个明艳妖娆了得。 再无卫家姑娘那怯生生,柔顺依赖着他的神情。 卫…… 顾昀失笑,半晌,接过同窗新倒的酒盅,一杯烈酒下肚,烧得他整颗心都滚烫起来。 堂堂长公主,竟然这般费尽心思的接近他。 他觉得荒唐,但眸光闪烁之际,却生出了另一种想法。 他记得,陛下给长姐的封邑中,正好囊括了湘州地界,倒真是巧了。 …… 鸾驾之上。 魏永嫣看了神情震惊的顾昀一眼,便开口命宫人将帘子拢好。 真是有意思,竟然这么巧的,便在此处遇见了他。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