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头一回见晏安宁的,则此刻心头便如千万只蚂蚁爬过,心痒难耐却无从问起。 恰逢杜夫人被请到邱氏身侧坐下,马氏被邱氏轻推了推,只得轻咳一声,笑问:“不知安宁的婚事可定下了?您毕竟是亲姨母,想来到底比我们更上心些。” 当日秦太夫人要晏安宁随杜夫人走时,原就是用的这般借口,道要杜夫人好生为晏安宁寻一户人家,马氏有此一问面上看并不出格。只是眼下在这厅堂中,众目睽睽之下,偏偏众人各怀心思便是为的儿女亲事,杜夫人一副玲珑心肠,又岂能猜不出她意思? 方才她进来时就瞧见了,这马夫人身边还带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于是便面色稍显淡漠地回道:“我们姨甥俩久别重逢,尚且想将安宁留在身侧些许时日呢,并不着急让她出嫁。” 马氏听着眸光微顿,正要再问,却听一旁的婆婆似是被她们的谈话吸引了注意力,笑眯眯地看了过来:“你们聊什么呢?倒难得见我这二儿媳妇和谁这般快的熟络起来。” 闻言,马氏面色微僵。 太夫人是哪里瞧出来她们聊得投契的? 这杜夫人话里可是句句带刺,半点好脸色都没给她。 但既然她开口了,马氏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话,便见太夫人神色有些唏嘘地拍着晏安宁的手,笑道:“……昨日浴佛节,你那亲自绣好的佛经供到佛祖金身面前,就连大觉寺的住持都是赞不绝口,夸你有慧根呢……你这孩子一向懂事又能干,谁家若是娶了你进门,福气定是在后头。这些时日不见,老太婆我这心里也是颇为挂念,这么可心的人儿,真想将你留在我们家不放人才好。”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面色顿变。 这样的话,放在旁人家的宴席上,是想替钟爱的小辈寻一门可意的亲事,可放在自家的宴席上,尤其是今日的风口浪尖上,就没法不让人多想了。 晏安宁也是没料到太夫人会当着众人的面这般不留余力地夸赞她,一时间亦有些脸红,忙轻声道:“能得您的青眼,才是我的福气。日后太夫人若是哪里需要我,尽管使了人去叫我来,安宁定然半点不推辞地过来服侍您。” “哪里能让你这般劳累?”太夫人却笑眯眯地道了一句,却不再多说了。 马氏在此刻也是彻底明白了太夫人的用意。 她简直不敢相信,婆母怎么会打这样的主意? 这晏安宁,先前还跟昀哥儿纠缠不清的,又是江氏的外甥女,论辈分生生比小叔矮了一辈,年岁也小他许多,论门第,左不过是刚攀扯上一个四品官的姨父,哪里就能同当朝首辅相配了? 她觉得不可置信,这样明摆着娶进来会闹得家宅不宁的姑娘,太夫人聪明一世,怎么会打上这位的主意的? 院外,亦有几位年轻姑娘似是察觉到了里面的气氛,纷纷寻了借口进屋来一探究竟,霎时间,众多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了被太夫人亲密地挽着手的晏安宁身上。 晏安宁言笑晏晏地听着太夫人说话,在诸多目光的打量之下并未有半分怯色——太夫人用尽心思给她造势,一面是要用光明正大地手段表明顾家相中了她,一面也是想让她在京城这些贵夫人面前留下一份深刻的印象,日后的人情往来,也会受益良多。这样的关头,她没有理由要退却。 秦太夫人余光瞧见这小姑娘落落大方的表现,目中也飞快地闪过了一丝赞赏。 她可以不在乎门第,不在乎过去,但幼子将来的夫人,虽无宗妇之名,可作为当朝首辅的内子,也是要担起顾家的责任的。那个位置的人,可以出身不显,却不能没有胆识,否则一朝不慎,便会成为别人攻讦幼子的最佳着力点。 刚进屋的秦瑶卿没有错过太夫人一闪而过的神情变化,她怔了怔,旋即大袖下的手便紧紧攥了起来。 姑母竟然是真的欣赏晏安宁! 她伴在姑母身边多年,也未曾瞧见她对自己露出过那样的表情。 即是如此,姑母又为何偏偏要将她赶到杜家去? 她想到前几日礼部官员在顾家传读长公主的嫁妆单子时,闹得满城风雨的情形,原本充满愤懑不平的眸光顿时变得隐晦不明。 从前她住在国公府的时候,就听闻这晏安宁和那顾昀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情分,是顾昀板上钉钉的未婚妻云云,是以初时她并未将这容貌过分出挑的年轻姑娘看在眼里,直到发现了那秘密,才变得歇斯底里,用尽手段想让她知难而退。 可那时,却是她一向倾慕的表哥亲自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她的满腔爱意。 那时候的表哥,表现得似乎浑不在意晏安宁与自己侄儿之间的诸多纠缠。但秦瑶卿知道,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倘若晏安宁在顾昀被赐婚后还与他纠缠不清,会不会惹恼了表哥呢? 或许,是表哥厌恶了她,是表哥将她赶出了府?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