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吃什么?冰淇淋,好,爸爸答应你。” 一大一小就这么聊着天,从废墟一般的空旷市场里走出去。 妻子长期住院,从静脉注射到全身化疗,一笔笔费用迭加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说:“放弃吧。”“老公,你放我走吧。” 薛宽咬着牙说不行。 他开始借贷。钱都可以再挣,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活下去就还有希望,起初他是这么想的。 但治疗总不见效果,借款的窟窿也越来越难填满。他没想到,最先撑不下去的人会是自己。 骆潇小口喝下消暑的酸梅汁,抬眸:“所以呢?” “所以,你没听懂?”纪沉雀有些正经地说,“这次任务的委托人,就是薛宽自己。” 怪不得。 刚才在市场,薛宽一开始只是恐惧地小幅度挣扎,等他女儿出现,才真正有了强烈的求生意识。 待骆潇走后,他不趁机逃跑,只是待在原地,神情悲痛地紧紧抱着女儿。 骆潇把杯子放回去,指尖在杯上敲打两下:“他买了意外险?” “聪明。可惜不能让他如愿以偿了。” “算盘打得是不错。”骆潇赞叹一声,转而问起,“他女儿呢?你刚刚没说,那人把他女儿怎么样了。” 纪沉雀目光幽深,问她:“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骆潇笑了:“我肯定会先打电话问你该怎么办。” “如果情况紧急,必须要做选择,”纪沉雀全无玩笑的意思,盯着她重复一遍,“你会怎么做?” 骆潇沉默一阵,而后坚定语气。 “你知道我的。就算今天的目标是她女儿,”她声音放轻,“我也照杀不误。” “是吗?” 她又端起杯子,视线埋进漆黑的液体漩涡,不再回答了。 白色薄雾在座位中间漂浮,却如同厚重的墙壁,让纪沉雀难以看清她的表情。 他也端起酸梅汁喝了一口,两个人对称得像有生命的镜面。 “那以后有机会,给你接点未成年的活。” 骆潇又饮一口,酸酸涩涩,仍是不语。 半晌,她忽然抬头,将手机从桌下方拿起:“靳浔给我发消息了。” “他有事找你?” “嗯。” “去吧。” “谁说我要去了?” 骆潇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敲点,又听见纪沉雀说:“去吧,刚好我还有事,不能送你回家了。” 骆潇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按下一连串的删除键:“行吧。” * 纪沉雀靠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 骆潇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对面空荡的座位没多久又坐下一个人。 “老板,都处理好了。” 那人两手攥成拳头,规规矩矩摆放在膝上。 纪沉雀应了声,目光还在骆潇几乎没动的餐盘上周旋。 “辛苦了,吃点吧。” “吃、吃饭?” 那人神情讶异,试探着抬眼,才发现纪沉雀根本没在看他。 他取了双新筷子,没敢拒绝,只是埋头将眼前盘碗里的菜都扒了干净,搁下碗才发现纪沉雀已经离开了,这才敢用漏勺把火锅里的热菜盛出来,大口享用。 账已经被结过了,他又自己花钱添了份甜点。 如果不是刚才在那女孩的书包里看到一块小蛋糕,他或许不会突然嘴馋。 那蛋糕只有半个巴掌大,上面抹着厚厚的人造奶油,在粉色书包里经过一路颠簸,早就塌得不成样子。 但人饿极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是香的。若非当时蛋糕整个砸进泥水里,他可能真的会去舔一口。 而蛋糕的主人——某位孝顺的女孩,躺在薛宽怀里,最后变得滑润粘稠,如一团被迫融化的鲜红色,廉价奶油。 那一刻哭声也止住了。 只剩下挂羊肉的吊钩流着血,在空寂的市场里摇晃出刺耳的摩擦声,左,右,左,右。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