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已经被搁置了两年的“市易法”,又被提到了台面上。 “另外,王相公如今已预备在京东路力推方田均税法。” “方田均税法?” 明远闻言不免震动,声音里带着震惊,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投向吕惠卿。 方田均税法,说白了就是“丈田”加“均税”,先清理丈量土地,然后再按照清丈完的土地面积与质量重新定税。 这在明远看来,是一项于国于民有大功的新政,但它的问题是:得罪人,实在是太得罪人了。 这“方田均税”的核心在于“方田”,也就是重新清丈田地,确认归属。北宋的农村社会阶层两极分化严重,地主豪强依靠各种“隐田”逃税,最终税赋都担在了中小地主和农民身上。 清丈田地,能够让那些“隐田”毫无遁形,让逃税的豪强们重新缴税,从而让税赋收入增加,让贫苦小农所背负的税赋重担有所减轻。 但这种做法,将严重损害了地主大豪强这个阶层的利益,要知道,地主豪强之所以能够占据这么多的田地,多半是子弟中有出仕做官的,又或者干脆就是宗室、外戚。 而王安石现在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偏偏挑了这些势力最强大最顽固的京东路来试行这项新法。 拗相公不愧是拗相公啊! 难怪王安石在宋之一代,名声都奇差。毕竟之后写史书和各种笔记笔谈的人都是敌对阶层的,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明远实在是没忍住,当着吕惠卿的面叹了一口气,告罪站起身,在自己家的花厅中来回踱了几步: 他想到了历史上但凡在农业社会的阶段,在土地田赋制度上推广改革,清丈田亩的改革者,大多没有什么好名声——王安石不必说了,“奸佞”之类的帽子都被扣上过;后来张居正推“一条鞭法”,死后立即被清算;再后来雍正推“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他一个当皇帝的,都后世被骂得连儿子都不如…… 这就是改革者的宿命吗? 至此,明远有点明白王安石为什么要推市易法了。 因为“方田均税法”太得罪人推行难度太大,所以先放一个见效快的市易法给官家赵顼,这大概算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让皇帝也有动力将改革继续推行下去。 见到明远听闻“方田均税法”几个字之后如此震动,吕惠卿越发认定自己找对了人。 他一副动容的模样,正中对明远说:“恩师此是为了国家,完全抛却了身外的浮名,实是你我的榜样。” “远之,你可知你其实深得信任,小小年纪,其实已建树甚多——我吕某人一路北上,处处都能听闻你的大名,见到你的影响。” “远之,何不入朝为官呢?只有如此,才能将你胸中的沟壑在官家面前舒展,才能在更大的天地中一展所长。” 吕惠卿一再向明远兜售入朝为官的主意,而且此人极善于察言观色,一旦见到明远因王安石迎难而上的行为所感动,立即借机相劝,想要以情动人,改变明远的态度。 明远冷眼将吕惠卿的热切都看在眼中,心想:看来王安石是真的为了天下生民豁出去了;然而吕惠卿却明显对获取权势和助力更为热心。 他低头假装思索,片刻后突然抬头道:“一年!” 吕惠卿眉眼一跳,脸上露出明显的喜色。 “一年之后,我或许会重入京师。” 但明远并没有答应吕惠卿的邀请。 “但是小可才疏学浅,不过在商业财计上略有所长,入朝为官之事,是万万不可提起。” 但吕惠卿的目的也已接近达到了——毕竟吕惠卿因丁忧而远离朝堂,他自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重新巩固自己的势力。一年之后,那便是差不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