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司胡同的人们看到一幕惊人景象:一位身穿宫廷禁卫服色的武士骑着马,用长绳拖拽一名书生在大街上跑跑停停。 书生跟不上马速,不时跌倒在尘埃泥泞中,巾帽脱落,灰头土脸,大胡子沾满泥浆,跌跌撞撞仓惶求饶:“单侍卫,小生知错,求你饶了我吧!” 武士扭身用马鞭指着他喝骂:“大胆温霄寒,你再色迷心窍也不该猥亵殿下身边的侍女,殿下没当场处死你已算开恩,你还敢逃避这点小小的惩罚吗?” 他拖着书生在街上来来回回跑了半个时辰,直到后者筋疲力尽,像泥人倒地再也挣扎不起。 围观人群庞大,早有人认出书生是温霄寒,听说他调戏太子的侍女,七嘴八舌嘲笑:“这温孝廉哪哪都好,就是太风流,天天嫖妓狎优不够,还不时勾搭尼姑寡妇,如今爪子居然都伸到太子身边去了。亏他读了那么多书,怎不知道色是刮骨钢刀呢?” 城内连着几天议论风生,之后又传出一则新闻。 “太子殿下已消气了,还把那名侍女赏给温霄寒做妾,同时赐了一座宅子给他。” 那侍女正是云杉心仪的小宫女白桃,可笑朱昀曦被他们几个蒙得死死的,不知柳竹秋来了个一石二鸟。 柳竹秋为煽动舆论,比照纳妾的规格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邀请张鲁生等好友来吃喜酒。 这群男人都不把风流当罪过,读书的调侃:“晴云兄这番艳遇可谓韩寿偷香5,因祸得福。” 习武的艳羡:“温孝廉这样的男人才有本钱风流,像我们这些粗人纵有那花花肠子,美人也未必搭理。” 提起温霄寒前日被侍卫纵马拖拽的洋相,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因新娘是太子身边的人,众人想沾沾龙气,酒酣耳热之际纷纷请求柳竹秋将其请出来让他们一饱眼福。 柳竹秋婉言推拒,情愿被他们罚酒,硬着头皮一杯接一杯喝下去。 那白桃想报她成人之美,听丫鬟报信,主动穿着吉服到外厢来向宾客们见礼,夺过柳竹秋手里的酒杯笑言:“相公量浅,若醉了今夜恐难入洞房。还请诸位饶了他,让奴家代他向诸位敬酒。” 那些士子武弁受宠若惊,大赞这小夫人标致豪爽,回去后都当成美事炫耀,又引发了一场轰传。 却说那唐振奇近来像被死耗子堵住的烟囱,窝火憋气,成天泡在恶臭的情绪里。 他和贾令策是狼与狈的关系,彼此不存在真情实感,但多年来同心协力打击政敌,铲除异党,在朝中树立起牢不可破的权威,利益受威胁时怎不同仇敌忾? 温霄寒只是一介书生,胆敢明火执仗拆他的台,好比一只在帐幔里游荡的蚊子,不赶紧拍死如何能安寝? 这几天连续派了好几个刺客去暗杀,竟都有去无回,那小子身边无疑有高手护持,多半是太子的人。 这点更令唐振奇糟心,怀疑温霄寒的行动都是朱昀曦授意的,一个太监被储君敌视,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趁宫中无事回到府邸,想召集门徒商议对策,阍人报称孟亭元已等候多时了。 自打孟亭元去顺天府衙为温霄寒作证,唐振奇的党羽们便纷纷来他跟前告状挑唆,唐振奇也为此生怨,多日不曾搭理这老家伙。 今天对方主动登门,必是来谢罪的,他倒想听听他会如何狡辩,见面后冷淡发问:“先生所来何事?” 孟亭元微笑着递上厚厚一叠书信:“老朽特来给大人送信。” 那些写信人都是唐振奇在地方上的拥趸,他拆看几封,内容除请安奉承,余下全是揭发贾令策的。 说他纵容家人在江浙地区倒卖私盐。 在兖州老家抢夺士绅的田地。 在广州沿海伙同海盗抢劫商船,公然与官兵交火。 这些罪行还都打着唐振奇的名号进行。 唐振奇惊怒交加,暴躁道:“这厮竟敢如此,先生是几时收到这些信的?为何不早点给我?” 信件落款日期最早在数月前,最迟的是前年五月间,还有许多没来得及拆看,相信贾令策背着他作恶已有数年之久。 孟亭元说:“这些官员惧怕贾令策,又不敢直接向您告状,只好托老朽代为转交。老朽见大人那样倚重贾令策,若与之失和,非但大人会多一个威胁,亦恐破坏朝堂稳固,是以迟迟不敢交出这些信件。幸而如今贾令策已失势,大人再知道这些情况也无妨了。” 唐振奇早知贾令策不是好东西,此刻才发现他比预料的更坏一百倍,假如再任他嚣张几年,自己不知会被带累到什么地步,不禁嫌他倒台得太晚了。 他扔下书信,按捺一阵向孟亭元道谢: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