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试卷。侧面被泄进来的天光一照,白得好似在发光。 周拓行当时心想,她或许真的不喜欢外来人的打扰。 走出学校大门时,那一刻忽如其来的痛觉,叫他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这么多年来,周拓行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何川舟不是陪伴自己最长久的人,却能叫他记得最深? 在分局外的小面馆里,何川舟又一次认真叫他名字的时候,这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忽然就得解了。 ——孤独比贫穷更令人痛苦。 离开a市,他就没有家了。 这些年里,他真的过得非常不好。 他抱着怀里的人,真切地想跟她讲述,自己作为局外人在b市的流浪生活。 他母亲总是在他面前数落父亲的粗俗,他父亲又在电话里同他指责母亲的势利。 他不是一个讨喜的人,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可能只说不超过十句话。 妹妹可以随意进他的房间,翻找他的东西。 继父会在饭桌上询问他身上的钱还够不够,不管他是什么回答,从皮夹里抽出现金,一张张点清楚,递到他手里。告诉他要省一点花。 一直到上了大学,他才有了远离的自由。很少再回去,也没有再拿继父的钱。 但他们偶尔还是会将他叫回家参加应酬,在宾客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关心跟大度。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会拍着他的肩,告诉他继父培养他不容易,让他好好照顾他妹妹。 每一次,他都想飞奔回a市。回到何川舟的家里,坐在窗边晒晒太阳,听何旭给他讲人情冷暖,过平淡如水的生活。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我回来看过你。”周拓行闭着眼睛,低声说,“很多次。” 第一次回来是在年关附近,何川舟拎着袋子独自去了趟超市,又独自回到家里。 周拓行在楼下远远看着,等人不再出来,拿着手机去他们常去的地方四处拍照。 拍在夜里出行的猫,以及深夜在街头游荡的人。看满街的霓虹,残缺的月色,回忆上次路过时的风景。 离开前,再去何旭坟前拜祭一下,以此来获得少量又宝贵的安定,最后坐着火车回他的b市。 这样的行程每年都会重复一次,以让他保持对a市这座城市的熟悉。而在一次次的重游里,何川舟基本都是一个人。 有时候在小餐馆里吃饭,有时候在公园里锻炼。周拓行想靠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她毕业后参加工作,就很难再找到她了。 周拓行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见我的。” 是不是还觉得他们很不幸。是不是真实地厌恶他的打扰。 何川舟越是对何旭的离世耿耿于怀,越是与生活争锋相对,周拓行就越无法坦然地安慰自己。 即便在他的人生里,遇到何川舟是他最幸运的事。 “你没有跟我说过对不起。”周拓行声音放得很轻,咬字却像是很用力,“也没有欢迎过我回来。” “我真的……”沙哑下去的声音里显出一分破碎的脆弱来,“很难受。” 何川舟沉默良久,说不出太煽情的话。感觉周拓行的鼻息喷洒在自己耳边,温度热得发烫,犹豫了会儿,偏了下头,抬手轻拍他的后背。 周拓行顿时抱得更紧了。身上那股淡淡的洗衣水的味道也浓烈起来,驱散了楼道里的湿臭味。 他说得隐晦、克制,不过何川舟能懂。 这个人性格内敛沉稳,思绪千回百转,可她总是意外地能读懂。 她也知道自己伤他的心,对他特别无情。所以她总觉得周拓行该走了。见他还回来,围在自己身边,恍惚觉得不真实。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