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发凉。 恰好是何旭生日,何川舟跃跃欲试地说要给他做饭吃。自己买了一袋鸡腿,跟着网上不大靠谱的教程,不料忙活半天,做得乱七八糟。 好在当天何旭回来得晚,不知道在开什么名目的会议。 她迅速收拾完厨房,下楼扔垃圾。第一次丢了鸡腿,第二次去丢烧焦了的铁锅。一推开防盗门,就看见王熠飞单手拎着她眼熟的蓝色袋子,在里面找东西吃。 他的穿着也让何川舟印象深刻。外面套了件偏小的黄色毛衣,针脚打得粗糙。里面是一件宽松脱线的粉色秋衣。秋衣袖口塞了进去,但领子露在外面。头发长一茬短一茬,还向四面八方翘着。总归很不体面。 看见何川舟手里的铁锅时,吓得躲了一下,仓皇后退间又被花坛前的石坎绊倒,跌坐在草地上。显得不怎么聪明。 两人都怔住了,彼此对视,半天没有出声。 路灯下,向光处的路面像是铺了层雪,细小的飞尘在昏黄的光照中纷纷扬扬地乱舞。 何川舟觉得,有些人生来就是这种尘屑。是造物主在雕刻自己的得意之作时随意吹下来的灰尘,所以总是那么不幸。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有过什么样的心理活动,多半是受了何旭的传染,没思考太多,半拉半拽地将人拖上楼。 王熠飞很恐惧,但没有尖叫,也没有流泪,只是脸色惨白一片,走到楼上时腿都软了,跪在门口,手里还紧紧拽着袋子。 何旭在下面喊人,说没带钥匙,让她帮忙下来开个门,顺便拿点东西。 何川舟发懵的脑子有点不大好使,她让王熠飞在这里待着,蹬蹬冲下楼梯。 等两人匆匆上来时,王熠飞正光脚站在厨房里,掰着一块从茶几上拿的饼干,泡着自来水喝。这样管饱。 他袖口的颜色深了一块,瞥见人影,囫囵吞咽下去,声音细碎、可怜巴巴地道:“我只吃了一小块。” “怎么会这样啊……” 何旭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这是让他非常伤心的一件事。 他黯然片刻,让王熠飞坐到餐桌边上去,又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五块钱,让何川舟先去街上买个煎饼。 何川舟快跑着去,快跑着回,闻了一路的酱香味。 王熠飞就这么跟他们认识了。 王熠飞的母亲被判定意外死亡,随后父亲因杀人入狱,监护权转到了他大伯身上。 家里大部分的资产都用来赔偿受害者家属,所幸留下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由于他父亲的缘故,双方亲戚都不愿意照顾他,也害怕跟他扯上关系。几人商量后决定,放假期间轮流过来给他送饭。 王熠飞都懂。他心怀一种超乎寻常的执拗。比起饿死,更没有办法承受明面上的羞辱。 他平时住在学校,小学会包中餐。但是那几天刚好是法定节假日,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这次亲戚没来给他送吃的,饿了只能喝水。七天假期对他而言太长了,才过了一半就已经坚持不住,于是趁半夜没人的时间跑出来找东西吃。 在王熠飞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涌现出来的画面变得杂乱无章。从有记忆的时刻开始蔓延,直至七年前的分崩离析。 琐碎的日常像何川舟看过的劣质监控视频,模糊、割裂、黯淡。 一会儿是何旭带着阿飞买衣服;一会儿是阿飞被周拓行吓得躲在阳台不敢出来;一会儿又是一群人围在桌边打扑克,客厅的电视机在放春晚,但声音都被外面的烟火压过。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