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姨靠在床头,一张一张看那些小纸条。 骆炽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还好,任姨看起来没有发现海螺的异样,只是把那些纸条看完,又高兴地夸了半天骆炽抱来的崭新的质量最好的冲浪板。 任姨没有问更多的事,她只是抱着骆炽,轻声和骆炽聊天,又慢慢地给她的小火苗讲了很多道理。 任姨说,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活得快乐,不是活得久。 任姨说,有时候,有些事就是不讲道理又没法避免。那么如果它发生了,不是任何人的错。 任姨说,冲浪板这么棒,一定得带走。她最喜欢大海,恨不得永远睡在海里。 任姨对他说,小火苗要活得很好,一定要活得好,不然姨姨要伤心。 …… 邮轮静默在海港的灯火里。 风把窗帘掀开一点缝隙,淡白月色滑到床边。 骆炽在无意识的混沌里咬紧牙关,他昏沉着蜷起身体,把自己埋进那片冷月里。 大概是把它当做了海水,骆炽一声不吭,只是放任着水汽从紧闭着的眼睫下不断渗出来。 明禄打开制氧机的开关,低声开口:“先生。” 现在的情形,不适合贸然叫醒骆炽。 困在雾里的骆炽对自己的身体并不上心,虽然并不抗拒治疗,却也只是因为影子先生要他吃这些药、打这些针,所以就照做。 但今晚意外被海螺勾起的回忆,却叫他在这样混沌的昏沉里,依然拼命挣扎出一点力气,要保护那个记忆里的任姨不伤心。 ……会有这样鲜明的情绪反应,一定比那种茫然的平静好得多。 明危亭点了点头,他把动作放得更轻,把骆炽一点一点从冷汗里抱出来。 骆炽陷在梦里,肩背手臂本能绷紧,却又因为这具身体里能够攒出的力气实在太过微弱,只剩下筋骨里溢出的微微战栗。 明危亭想要替他按摩放松,但骆炽的每一处关节都僵硬,身体又冷得厉害,实在挑不出可下手的地方。 于是他把骆炽整个托进怀里,让骆炽的每一处都和自己靠近。 这些天的朝夕相处,骆炽已经熟悉了他的气息,即使陷入梦魇也不再抵抗。不知不觉,靠在他身上的那半边身体开始变得温暖柔软。 明禄调整好氧气流速,放轻脚步走过来,把面罩递给明危亭。 明危亭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骆炽偎在自己肩头的半边脸颊。 感觉到那里的温度已经回暖,他又把骆炽在怀里仔细翻了个面,接过面罩,替骆炽戴好:“是谁做的?” “任家那个儿子。”明禄的音量放得很轻,“他……应当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任尘白不想看到有人喜欢骆炽,不想让任何人给骆炽送礼物。 明禄甚至怀疑,就连替任夫人复仇这种事也不过只是个幌子——或许连任尘白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个幌子。 任尘白只是在用这种事做借口,更加心安理得地去毁掉骆炽。 他阻拦着骆炽自救,毁掉骆炽在乎的东西,挡掉骆炽身边的全部善意……就只是为了弄熄那团对他来说实在过烫的火。 任尘白大概早就陷入了某种强烈到扭曲的偏执,他不择手段地对付着骆炽,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 任尘白多半已经忘了,他最开始做这些事,是因为他觉得不安。 他发现骆炽根本不必靠他或是任家活着——他终于发现骆炽根本不可能被藏起来。那团火不论到哪都瞩目,明亮滚烫到他只是看着都觉得刺痛。 任尘白开始强烈地不安,开始烦躁,他总觉得骆炽早晚会走。 任尘白总觉得骆炽不会留下,不会留在这种无趣的地方,不会留在他这种人身边……他气急败坏地毁掉骆炽的东西,扔掉骆炽本来能收到的礼物。 可他不知道他还扔了一个海螺。 …… 明危亭听懂了明禄的意思。 “已经把这件事告知对方了。”明禄低声说,“他会知道他做了什么。” 明禄回邮轮前就做了安排,他垂着手,继续向下说:“他没被送去他们家的医院,荀院长不介意再多收治一个病人。” 任尘白的车到不了自家的医院,除非任家还有人头脑不清楚,不肯放弃一个已经半疯的废掉的继承人。 ……任家的人头脑当然很清楚。 明禄查看过消息,他已经收到了荀臻的回复,抬起头:“先生,要让他醒过来吗?” “不急。”明危亭说。 明禄等着他的吩咐,明危亭却又停下话头。 明危亭垂下视线,他摸了摸骆炽的头发,把那个刚被做好的新海螺放回骆炽手心。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