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洋流只能沿着一定方向走,不能转道,带着海螺走不快。” “那个粉丝又很差劲,总是到处跑。” “错过了很多次,花了很多年。” 明危亭根本不擅长讲故事,尤其是这种没有事先准备的内容,说一句就会停一句,然后再继续向下说。 “有一天,姨姨终于找到了这个粉丝,又累又生气,卷着海螺一把扔出去。” 明危亭想了想:“砸在了这个粉丝的脑袋上。” 骆炽在他怀里咳嗽着笑出声。 骆炽笑得浑身发抖,他的呼吸越来越急,握着明危亭的手臂的手也开始微微打颤。 他一点一点蜷起身体,在那件外套里慢慢藏起来。 “然后。”明危亭低声说,“我捡到了。” 那天骆炽刚想起海螺的事,在明禄的提醒下,明危亭曾经给出过这个回答——当时他并不知道海螺里的内容,只是为了安抚骆炽,所以那个回答也并不能真正作数。 可在那一天之后,骆炽又不问他。 骆炽不问他,他只好自己编故事,自己给答案。 明危亭用外套把他藏起来,不让任姨看到火苗难过。 明危亭隔着外套,在骆炽左耳旁,慢慢地再把答案说一次。 “我捡到了。”明危亭说,“所以来接你。” “现在。” 明危亭轻声问:“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回家吗?” 第48章 船长 骆炽抵在他的肩上。 骆炽用力抵在他肩上, 单薄瘦削的脊背因为急促呛咳打着颤,却依然不管不顾榨取力气,握住他的手臂。 那种力道完全不只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暗淡稀薄的雾气里, 湿透了的落叶被海风卷开。 枳木的枝杈间迸出几颗明明灭灭的火星。然后一瞬间, 有火不顾一切地吞噬着一切现实一切过往挣扎着燎起来。 火燎起来, 用上不计代价宁可把自己燃尽的力道,扑出来去碰覆落的影子。 明危亭把骆炽拖回怀里抱实。 骆炽不出声, 浑身痛得悸颤,在外套下死死蜷紧。 他的头现在不疼,完全不疼, 疼是身上来的。可能是胸腔里某个早没感觉的地方, 可能是脊骨的某段骨髓。 激烈得像是能把他焚尽的剧痛一瞬间吞没了他。他或许是在那一瞬间被剥净了血肉, 连骨头也一刀一刀刮净, 他像是站在自己的身体旁边,看着那把火把自己全烧完。 原来不一定是灰白的冷烬。 原来不一定是冷烬。 明危亭抱着骆炽,抬手护住骆炽头颈, 把人拥在肘弯。 他给出比骆炽榨出的力道更明确的回应,直到怀里的身体终于开始放松,慢慢停下那种几乎是瞬间爆发出的战栗。 …… 卧室门外, 来送制氧机的明禄没有进门,迎上明危亭的视线, 放心地笑了笑,把机器轻轻放在门口。 明危亭没有急着起身过去拿。 他等到骆炽的气息已经差不多平复,掀开外套的一角, 自己也俯肩进去。 一件外套遮两个人就已经不大够, 四面八方都有光钻进来。 骆炽垂着视线,正专心调整着呼吸, 被光引得怔了下。 他有些好奇,弯了弯眼睛,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影子先生。 明危亭摸了摸骆炽完全汗湿的脊背,抬手让骆炽靠在自己身上,用袖口一点一点拭干净那张脸上的淋漓泪痕。 明危亭的动作很仔细,他和骆炽一起在外套下,声音也轻:“明天要不要去沙滩?” …… 这个问题固然重要,但放在这种时候就有些突兀了。 骆炽微微睁大了眼睛,还是遵守真心话的规则,点了点头。 明危亭又问:“明天要不要吃桃子糖?” 骆炽的喉咙微微动了下。他这些天快被药灌得苦透了,口腔里几乎已经出现桃子的香气,轻轻点头。 明危亭问:“明天要不要回家?” 骆炽已经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才忽然意识到这次的问题是什么。 他不知道影子先生是从哪学会的这一招,眨了下眼睛,还没彻底回过神,嘴角已经完全抿不住地一个劲抬起来。 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气流从胸口提到一半就无以为继,靠在明危亭臂间咳了两声。 但他还是弯曲手指,一点一点扯了下明危亭送进他指间的袖口,抬起眼睛。 明危亭正按摩他僵冷的身体,察觉到力道立即抬头看他,发现骆炽的目光认真,神色也就跟着变得严肃。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