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那么好,赵岚姐姐的病也一定会好。 骆枳清楚这种病不能受刺激,在完全康复之前,最好不要见任何可能会引起过去创伤性记忆的任何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就成了那根引线。 他身上好像多了一个叫所有人烦躁痛苦的开关,这种感觉不太好,他不想这样的。 不过赵岚姐姐的病一定会好。 那家人那么好。 骆枳站在医院门口,抱着贝壳船,没能分辨出那是不是蝉鸣。 他暂时想不出要去什么地方,房间已经不是他的了,家也不是,他站在路口,想着要不要去一趟海洋馆或者图书馆…… 想到这,骆炽就忍不住偷偷地笑。 他觉得自己的记忆一定是趁他不注意,把这一段自主加工过——毕竟那种画面还是有点太夸张了。但在十岁的骆枳的记忆里,接下来的场景,就真的是任姨威风凛凛地披着太阳光一路飙车杀过来。 任姨威风凛凛地杀过来,把他不由分说拖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往他嘴里塞了根冰棍。 冰棍超级凉超级甜,像魔法棒。 反正在十岁的骆枳眼里,那一定是根魔法棒。 那之后的一切都忽然变得完全不一样。任姨把他拎着的贝壳船放好,问他想去哪玩,发现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把他带去了一家室内游乐场。 他在骆家从没接触过这种地方,站在原地不会动。 任姨拎着他去抓娃娃,拖着他去玩蹦床,把他塞到场地里去开卡丁车,最后又抱着他从超级高的滑梯上一路飞下去砸进大片的海洋球。 他差不多被蓝白色的海洋球淹了,又被任姨抱着举起来,他从不知道海洋球居然这么好玩。 “火苗。”任姨在海洋球里问他,“和不和姨姨回去?” 他已经很久没再被人叫过火苗,几乎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被任姨敲了脑袋才回过神。 任姨问他:“和不和姨姨回去?” 任姨超级严肃地看着他,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像只要他一点头,就会被任姨带回家。 ……他那天大概差不多点了一百次头。 可能这一段也被记忆加工过。他那时候还很稳重,总被说像个小老头,应该不会做出这么不符合形象的事。 但他的确在心里点了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的头,他恨不得立字据。 任姨一直带他玩到天黑,领着他回家,当着别的小孩子又给他买了好多玩具,还有冰棍。 他其实没怎么玩过玩具。 家里有玩具,但他大多都是用玩具逗妹妹。妹妹比他小了快三岁,他从懂事起就在学着怎么做哥哥。 他拎着那么多玩具,一只手被任姨牵着,偷偷咬自己的舌尖,想要确定是不是梦。 当然不是梦,怎么可能是梦。 冰棍那么凉那么甜。 他在车上抱着贝壳船睡着了。任姨叫了司机来开车,自己抱着他,轻轻摸他耳后那片狰狞的疤痕。 那原来是知了在叫,不是耳鸣。他一点都没有耳鸣,他听得超级清楚。 任姨说,火苗会有真的船。 火苗会有真的船,火苗会平平安安长大,火苗会超级自由。 任姨说,火苗要做船长。 …… 和那座墓开始对峙的那天起,他没办法跨过那个路口了。 他坐在长椅上,一直坐到看到十岁的骆枳,然后把这一整段记忆都仔仔细细回想完,嘴里都是甜的。 怎么会那么甜,他经历过那么好的事。 任姨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他怎么可能拒绝?他怎么可能不回去。 他怎么可能不回去。 任姨把他的手拉得那么紧。 …… 骆炽蜷了蜷手指。 他花了很长时间,终于一点一点弯曲起自己的手指,碰到掌心,轻声开口:“姨姨。” 明危亭轻挪了下手臂。 骆炽头颈软下来,他的身体完全不着力,人无声无息地落进明危亭颈间。 明危亭摸了摸他的背,想要帮他把外套掀开,却发现外套的一角被骆炽的手攥着。 骆炽蜷在外套里,呼吸平稳,掉进一场梦。 明危亭慢慢停下动作。 他原本想要去把制氧机拿进来,叫醒骆炽,让骆炽吸一阵氧再睡。以免醒来后仍然觉得头晕困乏,去沙滩也难打得起精神。 …… 但这件事似乎也并不是太急。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