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赵岚说,“他不是最近才疯的。” 赵岚住过很久的医院,疗养过很久,在任尘白带着骆橙约见龚老师的时候,她就已经怀疑那个人有些不正常。 所以赵岚也主动揭开自己的创口,去提醒对方,记忆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但一个去寻找真相的人,注定不会有办法理解自己编织谎言、来拼命掩盖真相的人。 就像这次赵岚陪同龚老师去,在特殊管理的病区看到任尘白。 荀院长没有刻意隐瞒消息,也没有禁止人来探望,任尘白知道了骆枳还活着——应当是任家人告诉他的。 任尘白表现的非常正常。 正常到就像是个没有病的人,还像在咖啡厅里一样,彬彬有礼地和他们问好。 就连新来的护工,也会误以为他没病——如果不去看那张仔细盖着被子的空病床的话。 任尘白没和他们说几句话,就抱歉地说小枳要吃药了,回到那张空病床前。 他做的那些事,就好像是那里真有个人。 大概还是个很冷漠抗拒、完全不配合治疗的病人。要任尘白轻声慢语地哄上很久才愿意吃一口药,然后就又不再有反应。 所以任尘白也只好把药放下,他完全不因为这件事生气,也不因为这个就不耐烦,只是坐在病床边的地上。 他对着空病床,低声一样一样道歉,数自己犯过的罪。 ……这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 送她们走的时候,荀院长对她们说,任尘白没办法想象其他的可能。 任尘白没有办法想象,被他那样对待过的骆枳,是怎么还能咬着牙和血吞,拼命一刀一刀剜净旧疮痼疾,头也不回地闯去新的人生。 不论谁这样对他来说,任尘白都只认为这是他们来骗他的假象。 因为换了他自己,叫他来一百次一千次,也绝对不可能撑得过去。 …… 龚老师其实也没有想到。 她知道那个孩子一定不会让霜梅失望,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快到连她自己也还没准备好。 大概人本身就是种会去想如果的动物。龚寒柔在拍摄后面那几期的纪录片时,也曾经在某次深夜收工时,忍不住问过赵岚。 如果她当初没有固执地恪守纪录片拍摄的不干涉准则,没有一味地相信任尘白、没有因为友人的过世而回避这个题材这么久,是不是一切就不一定会走到这一步。 这大概是每个纪录片导演都会遇到的问题,不会有答案,她也并不是想要赵岚给出答案。 只是她觉得后悔,这种后悔不属于任何身份和职业,只是因为或许有可能——哪怕在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变动。 哪怕有任何一点不同,或许有可能,他们能从漆黑的冷水里抱出那个孩子。 …… 赵岚被消息的提示音忽然扯回心神。 她看到明炽发来的消息,就立刻紧张起来,不停握先生的手:“来了,他们来了,就在楼下。” “我去接。”先生起身,“车牌号是多少?” 赵岚按了几下屏幕,把消息转发给他,又立刻点了一大桌子广式早茶,特地嘱咐了不要蛋清制品。 这些茶点就要趁热吃,如果叫得早了口味就不会那么好,现在点是最合适的。 刚才还忧心忡忡、东想西想的人,这一会儿已经显然满心期待,兴冲冲忙碌起来。 先生站在旁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照着消息给的地址快步下去接人。 赵岚一口气点完了单。 她迫不及待地回到餐位旁,准备再好好整理一下衣领跟袖口,不让弟弟看到手上和颈间的那些疤痕。 赵岚从包里取出小镜子,看到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人时,视线却忽然凝了凝。 ……有人正朝她走过来。 对方显然是等先生离开才来找她的,她之前就觉得这人的身影稍微有些眼熟,但也没多放在心上。 一个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赵岚心头沉了沉。 她放下镜子,握住身旁的手机,直接叫出来人的身份:“骆先生。” 骆钧脚步一顿,停在桌前。 虽然一直都很清楚这个人的存在,但赵岚其实没怎么见过骆钧。 所以即使对方不知在什么地方发现了她、一路跟着她过来,赵岚也没能立刻察觉——她上次见到这个人,其实是在任尘白的病房。 她们已经要走的时候,赵岚看到骆钧去探望任尘白。 ……说是探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