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前来迎接的是母后宫中人,手忙脚乱地推了推他,道:“你回去吧,下回本宫还来接你。” 许祥完全没听明白这几句话之间的关联,只觉得公主殿下心思不定,难以捉摸。他下了马车,小内侍重新擎起青伞,远处提着灯笼的火光闪烁着逼近了。 孟摘月催着车夫掉头避开,一面又掀着帘子,伏在车门边,眼中盈盈如水、皎皎似月,跟他道:“我可走了啊。” 许祥躬身垂首,摆出恭送的姿态。 孟摘月委屈道:“我可真走了啊……” “恭送殿下……” 他话没说完,另一边的灯火映在了脸上。胆大妄为的昭阳公主再也留不得,背后蹿上来一股畏惧害怕的寒气,兵荒马乱地落荒而逃。 此时,内狱的内侍已经迎到了面上。 “许秉笔夜安。”内侍探问,“这样雨天,竟没接得上您,嗳,那马车是……” 许祥转身向宫禁中行去,淡淡道:“偶遇途中,相助而已。” …… 在关于爱慕对象不解风情的这件事上,公主跟小郑太医一定有话题可聊。 惠宁二年七月初七,慈宁宫。 七夕佳节。 董灵鹫的七夕佳节被政务搅扰,即便昨夜让小郑太医劝说动了,还揽着他缓了许久,但事到眼前,容不得人逃避忽略。 太后阅览着麒麟卫连夜从监察御史周尧处得到的蛛丝马迹,案上还压着一份当初审讯张魁的记录。她提起御笔,写了一道懿旨,让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容许内缉事厂秉笔太监许祥、麒麟卫指挥使蒋云鹤旁听。 这五方当中,就有三人是董太后的心腹耳目,即便是都察院御史,也累年仰承皇太后恩情,这种三司会审几乎是不可能被有心人插手的。 亲手写完这道懿旨,董灵鹫才搁下御笔,道:“衡儿,誊抄一份,这份送到皇帝的归元宫去。” 后半句是给瑞雪说的。 瑞雪姑姑垂首称是,便上前接过了郑玉衡手中研墨的活儿,低着眸光监督他誊写旨意。 郑玉衡已陪她到晌午,一面挽袖执笔,一面扫视着懿旨中的话语,轻问道:“这件事有眉目了么?” 董灵鹫一手转着小指上的护甲,眼中还显露出沉思之态,她道:“周尧的供词弊病百出,恐怕没有说实话,要等三司会审的结果。至于张魁曾吐露的往来朝臣……朝野上下,哀家莫不是亲自衡量,纠察到底,这么大的动作,究竟漏了谁……” 郑玉衡道:“竟然这么不见棺材不掉泪……” “周尧是你的同科进士,”董灵鹫瞥了他一眼,“吏部将他调为监察御史,还不足一月。他是寒门子弟出身,可惜望族没落,家中再无旁支,只有一个爱妻、一个女儿。” 郑玉衡被这几个字触动三分,喃喃道:“家无余财、爱妻幼女……” 董灵鹫颔首。 “娘娘,”他忽然道,“就算是三司会审,他也不会说的。” “为何?”董灵鹫问他。 “这样的家世,太好拿捏了。”郑玉衡很是冷静地道,“他跟贪污军饷案有关,已经命犯死罪,若是背后贪腐者以妻女为威胁,即便是千刀万剐,此人也绝不肯吐出半个字来。” 董灵鹫手中动作一顿,轻声:“酷刑无数,死都是一种奢望,也能扛得下来么?” “可以的。”郑玉衡回望着她,眼神中已经褪去了胆怯敬畏,很是专注,“若是为妻……为女,臣也可以。” 他险些就要把后半句“为女”给落下了。别看只是区区两个字,要是忘记说,那就太没个敬意、太没自知之明了。 谁能称她为妻?能称她为妻的只有埋在皇陵里的先圣人,他在众人眼中,连明德帝的半分尊贵都比不上。 郑玉衡飞快地低下头,继续誊写旨意,将心思尽数收敛起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