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土,其间有一人还值得他流连。 在秦观月身上,顾珩的推度再一次失算。他没有想到秦观月会来,当两人相视之时,顾珩只觉得胸腔里响起剧烈的震颤,铺天盖地的啸动扑覆着他。 在巨大的惊诧退去后,顾珩在余庆之外,渐渐品出一丝不悦。眉山渐渐凝成川字:“是贺风。” 斩钉截铁的肯定,他无需多问,也能窥知一切。只是让他不悦的是离开前分明再三告诫过贺风,不许让秦观月得知内情,更不许让她以身涉险。 贺风一向忠耿,为何今日会驳逆他的命令。 秦观月盯着他看,眼圈渐渐泛红:“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一声质问中,像是要将这些日子受尽的委屈与不甘倾泻而出。 顾珩被她问得无言,低低地唤了她声月娘,来不及有其他的辩解,秦观月又抢在他开口前逼近了一步。 “你说要护我周全,不许我与其他人一起,哄我为你生儿育女。然后呢?你便是这样对我的。” 她从怀里掏出身契、宅子的地契,眼底红得像是溺了晚霞,其间溢满了粼粼的水光。 “你把这些东西给我,你要做什么?” 秦观月握着那些契子的手微微颤抖,在这闷热潮湿的密牢里,鼻尖上沁出了密密的汗。 她的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一把将那些契子砸在顾珩脸上。 契子如落叶般在空中旋转,又缓缓落回了地上。 “顾珩,你真想把我推开?还是又像之前那样在试探我。” 顾珩站在原地,像是被指责过错的孩童,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缓缓抬眼,忽明忽暗的火光在他眼底跃动。他沉默良久,忽而抬起手抚上秦观月的脸颊:“月娘,你瘦了。” 秦观月看着遍体伤痕的顾珩,嗓子里干涩不已,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顾珩冰凉的手沾着淡淡的血气,掌心抚摸着她的脸颊,像往常一般相亲无间。 秦观月微微启唇,话还没说出来一个字,眼泪便先夺眶而出。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那日仓促之下,不告而别,顾珩也有难言之隐。 陆起章的每一步行棋,都在顾珩的意料之中,或者说,是他刻意为之,要让陆起章与天下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瞒过了天下人,瞒过了燕帝,若他想继续隐瞒,自然可以让这件事变成无人知晓的秘密,让它烂在那夜的漫天火光中。 但如今他不想了。 他在燕帝身边蛰伏多年,没有一日不想用最恶毒的方式杀了燕帝报仇。 但他知道对于燕帝而言,死亡反而不足以作为惩罚。他不会让他与大燕就这样轻易的解脱。 善恶有报而天道轮回,燕帝终该为自己的荒唐付出沉重的代价。 昨日送进来的饭盒里藏着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是秦荣的字迹,上面写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离开秦观月,是他做过最难的抉择。在狱中数日,他并不畏惧鞭刑拷打的折磨,皮肉之苦,不足为惧。 可他时刻挂念秦观月的安危,既担心她为自己的不告而别生气,更害怕她对这一切根本不在意。 借着微弱的光亮,顾珩看见秦观月眼角晶莹的泪,心里像是有一块地方被柔软地化开了。 他赌对了,她是在意他的。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心疼自己而落泪,在顾珩看来,这一滴泪比世间千万的珠玉还要珍贵。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