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筠虽然疲累,但睡得却不踏实。她梦见自己回到了沈家,明玕院的游廊下坐着一个梳堕马髻的女子,正抱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孩,她拿着拨浪鼓,逗着孩子。 她的眉目模糊,沈若筠想走近些看看她是谁,却怎么也看不清她面容。 不一会儿,见佘氏来了,她欢喜地叫了一声“娘”。佘氏抱了孩子,乐呵呵地逗了会,笑着与她道:“阿筠长得真像你。” 沈若筠乍闻祖母这句话,不敢置信地又去看她。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苏氏都没来得及抱过她,便撒手人寰了。 可这个梦,做得真好啊。 沈若筠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祖母与母亲,可惜她们都看不到自己,只关心那个小婴孩。 苏氏的脸时清晰时模糊,眉目间有种熟悉的温柔感。 “娘……” 她颤声叫自己母亲,连着唤了好几句。虽然苏氏一句也没听见,但沈若筠一直在叫她,希望她也能看看自己……哪怕只是在梦里。 “娘,你看看我……” 梦醒时分,沈若筠怅然地摸着满脸的泪痕,起身去盥洗了。 她平日里很少会想母亲,也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只是当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愿从这样的梦里醒来时,思念便如无处泄洪的洪水,将她淹没其中。 若是苏氏还在……至少现在,还能投到她怀里,当一小会襁褓里无忧的孩童吧? 沈若筠恻然了好一会儿。 用早饭时,又见周沉从西梢间出来。沈若筠抬头看了看他,见周沉在凝视自己,似有话想说。 沈若筠却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干脆叫节青端了碗红枣粥,回东梢间用了。 等粮食的事情了结,再与他说一说和离的事吧。也不知他为何总不同意,莫非是还有所图? 沈若筠想着,一不小心被碗边烫了下,轻声嘶了声。 早园紧张道:“小姐今日是不是不舒服?瞧着精神也太差了。” 节青端了点心来:“小姐近日劳累,还是多吃些吧。” “你放心,我哪舍得浪费这个。”沈若筠舀起一勺粥,见有红豆、黑豆、粟米与粳米好几种粮食,“眼下都是拿银子都换不到的宝贝呢。” 林君传消息来,说苏子霂同意见她时,沈若筠呆愣片刻,觉得许是娘真的回来看了看自己。 要去见苏子霂,沈若筠挑了件领口袖口滚兔毛边的杏色夹袄。叫早园梳了低髻,插了两只珍珠簪点缀。她对着镜子看了看,竟有几分她梦里苏氏的样子。 出二门时,有些巧地遇见了周家二房的周衍,对方拱手与她行了一礼:“二嫂今日又要出门?” “有些事出去一趟。”沈若筠福了福,“汴京义仓的粮食还未运出么?” 周衍听她这么说,以为周沉将运粮的事与她说过一二,叹气道,“还有得忙呢,这几日恐是运不了,怕是也不能在家过年了。” 沈若筠念了两句辛苦,却又听周衍话题一转,“二嫂平日若是没事,还是少外出些好。一是外面现在乱;二是二嫂刚来我家,许是不知道,我家女眷都安分守礼,并不常外出。” 他说完,便观察沈若筠的反应。只见她微微低着头,一双贝齿咬着樱色的唇,似在沉思。 面对如斯美人,且又是自己的嫂子,周衍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了,语气缓和了些,“二哥许是见你新嫁,并未说什么,可嫂子既已成了我周家的人,自是要注意些的。” “本来这般冷的天,我也不愿出门的。只是这几日,卧雪斋拿粮食可换许多东西,我去看看。” 沈若筠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周二夫人的孩子。 等上了马车,不秋有些气恼:“这人真是多管闲事。” “周家家教如此,不必管他。” 苏子霂见沈若筠的地方,在汴京城南的一处花园宅子。沈若筠下了车,见林君已经候在门口了,此时看见沈若筠,忙上前与她道,“苏大人只让你一人进去。”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