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末戌初,外头天色彻底暗下。 无论是来用吃食的六学监生、监官、学官,还是食堂和百味食肆的庖厨、杂役,全都早早回去了。 少数还留在食堂的几人,各自点了烛台,正在做着不同的事。 后厨内,文厨子和阿兰带着帮工、柱子,在为了明日食堂朝食提早做些准备。 大堂中央灶台旁的一处桌案旁,叶柏捧着书卷,聚精会神地温习课业。三日后便是十月中旬的旬考,他欲要在这回旬考中再度取得好名次,继续用餐券请孟桑吃暖锅。 而在叶柏右手边不远处,孟桑与百味食肆的管事在核对着今日的账目。他们怕扰了叶柏温书,特意放轻了声音。 今日是百味食肆头一天开业,一口气上了杂粮煎饼、鸡蛋煎饼和四种口味的火锅,每一样都颇受监生喜爱。 单看朝食的两种煎饼,一日便卖了近六百份出去。抛开如田肃那样一回买两份的特例不谈,几乎所有国子学、太学监生都买了一份回去。 粗略一算,朝食赚的净利就有六千文。如若每日朝食能维持这个利润,每月能得十八万文,轻轻松松就将付给国子监的三十万文赚了六成回来。 孟桑眉眼舒展,笑吟吟地看向左边列出的暖锅账目。 倘若将两种煎饼能赚的净利数额比作枣儿,那么暖锅赚回来的银钱便是一个十斤重的大西瓜。 四种锅底中,当属一份三百文的牛油麻辣锅底定价最高,二十文的米汤锅底最为便宜,偏生前者卖出去的数目要比后者多得多。 盖因牛是当下耕种的主力,轻易不可宰杀。如果有谁偷偷宰了能耕种的牛,并且被人告发到官府,那必然要被官差抓去定罪。 偌大的长安城中,入朝为官者不知何几,但仅有少数的高官贵胄吃得了牛肉。而这些牛肉以及市面上的牛乳,无一不来自昭宁长公主名下的庄子。 若不是孟桑背靠昭宁长公主,那即便她手艺再好,今时今日也得为食材发愁。 物以稀为贵,向来都是不变的道理。 因而,当这些监生们看见菜单子上的“牛油麻辣锅底”六个字后,只要手头尚还宽裕,便抵抗不了“牛”之一字的诱惑。 等这锅底烧开后,监生们听着“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嗅着麻辣够劲儿的扑鼻香味,一个个都心甘情愿地拜倒在了牛油麻辣锅的大红色石榴裙之下,恨不得日日都来点一顿。 而锅底,也才是暖锅这吃食最基本的进项。 赚钱的大头还在涮品。寻常时蔬所费的银钱并不多,但像是虾滑、鱼丸、手打牛肉丸、鱼片、现切牛羊肉等等涮品,那定价可就很高了。 最让孟桑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的,还得是田肃此人。朝食时,他觉得吃食太便宜,语重心长地劝了孟桑一番。待到暮食吃暖锅了,他一看菜单子和送上来的涮品,更觉得食肆赚不到什么银钱,再度郑重其事地劝了孟桑提价。 当时孟桑只能是摆出得体的微笑,嘴上说必然会考虑,心中只觉得田肃这头小肥羊越发惹人怜爱。 不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少年郎啊!你可知那一碗二十文的虾滑,成本不到五文?一盘二十六文的现切羊肉,净利便有十七文? 多少还是长点心眼罢,傻孩子! 不论彼时孟桑心中如何想,田肃看见孟桑点头说“会考虑”后,立马心满意足地回了桌案,请平日跟在他后头的那六个跟班吃火锅。 要不说田肃是一头肥羊呢? 去东市新开的同春食肆吃宴席,他都能眼睛眨也不眨地丢出十两银子,碰上在他眼里无比便宜的涮品,花起银子就更不手软了。 他们七人一桌,光辣锅就点了两份,其余三种锅底各来一份,显然要将所有锅底的味道都尝个遍。至于涮品嘛,现切牛羊肉各来十盘,五粒一份的手打牛肉丸先上四盘…… 最关键的是,田肃与六位跟班不似旁的监生那般讲究。他们即便是问清楚了鸭胗、鸭血、黄喉、毛肚为何物后,仍旧面不改色地各点一份,并且还极为期待这些食材能呈现何等风味。 故而,光田肃这一桌,就给孟桑带来了近二两银子的利,外加三两银子的赏钱。 眼下孟桑看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