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你心凉吗? 西暖阁里,朱由校踱回吧八仙桌上,拿起果盘里的一颗苹果,转身递给了一个人。 张维贤有些懵逼,但还是下意识接来果子。 这颗果子,宫里送到暖阁前,是在冰窖放过寒的,他方才拿在手里,便听面前的天启皇帝淡淡提醒道: “放脸上。” 果子被张维贤敷在脸上,冰冷的寒意瞬间驱散了夏日的暖热,给火辣辣地脸上滚了一片凉意。 “什么感觉?” 朱由校问道。 张维贤知道,皇帝这样做别有用意,但这个时候,他又能回答什么? “凉…” “是啊,凉、透心凉。” 听了这话,张维贤、韩爌还有魏忠贤的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朱由校呵呵笑了一声,颇有自嘲意味,转身坐在八仙桌旁,翘起二郎腿,凝声道: “朕的心好凉。” “几位爱卿都是朝廷重臣,出了这个西暖阁跺跺脚,整个大明都要抖上三抖,发生这样的事,你们的心…” “凉不凉?” “凉、皇爷的心凉,老奴的心更凉,冰冷彻骨呀!”魏忠贤身子委地,居然哭了。 “你起来,韩爌,朕问你,如果朝廷要处置作乱藩王,你觉得如何?” 话问到这里,整个西暖阁的气氛,为之一肃。 韩爌垂下眼帘,朱由校翘起的明黄色脚靴映入他的眼帘,墙上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帝王剑,映入他的瞳孔。 瞳孔微缩,韩爌揖身说道: “福王纵容本藩宗室抢掠皇银,罪不在其本身,罪在王府中人未曾规劝,以致他误入歧途。” “皇上应稍加惩处,以为之戒,令他改正,为朝廷出力。” “如此,方有圣君之道…” “圣君之道?”朱由校笑了,起身走到韩爌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此前你们没少说朕是桀纣之君,就是现在,江南士子也还在口口相传,说朕养阉为患,势必遭谴。” “每一到这个时候,朕就成圣君了?” “皇上——”韩爌双唇微张。 “天子犯法,庶民同罪,朕的皇叔作乱,难道就不用罚了?” 朱由校来到窗檐旁,望着暖阁外的夕阳,静静道:“下去吧,这事儿,内阁和六部都不用管。” “皇上…” 韩爌瞪大了眼睛。 “朕说,下去。”朱由校缓缓转身,眼眸微紧,背负双手,这样看去,俨然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臣告退。” 待韩爌走后,朱由校淡淡道: “英国公,去年朕命你兼摄宗人府,你又提督京营,这事儿,你去处理吧。” 张维贤心中一沉,还是来了。 总归还是躲不过去的,是福是祸,都要咬着牙拼一拼了,处置福王朱常洵,这可不是件美差! “臣遵旨!” “厂臣留下,你下去吧。” 朱由校的话,叫人听不出丝毫感情,这个皇帝的背影,充斥着无情。 张维贤走后,魏忠贤也第一次觉得有些害怕与皇帝独处了。 ...... 洛阳,福王府。 经过上次的事以后,整个福王府貌似没什么变化,洛阳城里的文官武将们,却是风声鹤唳,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朱常洵虽然没有明着跳出来,但却纵容本藩宗亲子弟以争抢皇俸为名,打砸洛阳督办司,其意也不言而喻。 上次朱由校亲征路过洛阳,当场击毙了一名朱常洵本藩郡王。 当时因为勇卫营和征调大军重兵云集洛阳,而且朝廷也用兵平叛,朱常洵打碎牙往肚里咽,没有多说什么。 西南大捷之后不足一年,他就开始愈发乖张起来。 福王府正殿里外,仆人、侍女们撒着眼泪,正在朝廷宗人府来人面前,上演了一出梨花带雨的苦情戏。 这帮人,或跪在殿外,或跪在殿上,请求朝廷莫要被传言带动,福王朱常洵自万历年就藩,一直都好好儿的。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