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纸张夹回书本原处,景梵合上书,轻声道:不必怕我,看着我说话。 他用的是一个我字,语调不紧不慢,听不出喜怒。 云殊华不禁挺直身子,清澈的眼睛与景梵幽若寒夜的目光对上。 告诉我,你家乡在何处?景梵眯着眸子,不知为何,周身冷峻的气场竟收敛了几分。 云殊华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弟子家住南域澧城,算来已有十七年。 听到这句回答,景梵勾唇一笑,抬手化出问月,随即轻缓地擦拭起来。 乖徒儿,为师问你家乡是何处,并非家住何处。 语毕,尖利的剑锋在空气中轻轻一划,响起微弱的剑鸣声。 说。 云殊华背后浸出冷汗,心跳漏了一拍,脸色愈加苍白。 这要怎么说才好?总不能说家在华北平原吧,《仙魔大战》游戏里的世界地图可没这块地方,到时候要是被景梵发现了,小命还能保得住? 他思忖了一小会,悄悄攥紧手指,又说:师尊,弟子自小便在澧城长大,仅年幼时回过几次家乡,便依稀有了印象,况且那地方处于极南,想去还得翻山越海,困难非常。 哦?景梵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一般,拖长声调,不打紧,你说便是。 云殊华赶紧翻出脑海里的高中地理知识胡诌了几句,但观景梵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识破他的伎俩,一时之间也不敢多说什么。 方才听徒儿说,你十七年来一直住在澧城,可有去过别处? 未曾,云殊华答道,弟子自小便是在南域长大,从没有出过城门。 景梵未应,气氛又一次冷滞下来。 云殊华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只见景梵冷峻的侧脸在殿内烛火的照耀下映出晦暗不明的阴影,问月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手中。 他转过身,拂袖越过云殊华向殿门外走去。 收拾一番,明日启程回清坞。 恭敬地道了声是,云殊华小心翼翼地看着景梵那如谪仙一般的挺拔背影,心中纳罕。 为什么师尊听到他没有离开过南域以后,似乎有些不悦? 殿门敞开,润凉的堂风吹着少年的衣袂,檐下水汽氤氲,殿中繁灯明灭,云殊华不再多想,拾起自己的东西,快步拐向殿外一侧的长廊。 自穿越以来,他在这个高自由度仙侠游戏里已经待了三个多月了,不仅没有成功找到回家的方法,还稀里糊涂的混入五域做了游戏里一位大boss的徒弟。 所幸目前的发展还算合乎他的设想,只要能离开原NPC所在的玉逍宫,四处游历,总有一天能探索到关于游戏机制问题的新发现。 起码现在,自己除了云殊华这个身份之外并不是一无所得:在每天不厌其烦地找GM客服聊了两个月后,云殊华顺利地从GM那套走了一份bug补偿。 五次读档改变过去的机会。 严格来说这算不上什么金手指,顶多只是给了云殊华在危急时刻能做出某些反抗的可能,但这也足够保命了。 今日泰极殿前,若不是景梵及时搭救,差点就要浪费一次读档机会。 想到景梵,云殊华悠悠叹了口气,走到廊檐处的红木雕长凳坐下,情不自禁地紧紧捏住书本。 为什么这个男人像忽然开了窍一般打算收徒,还恰好在那么多人之中一眼相中他?该不会是还记恨着仙魔大战那天扯掉玉带的事情吧 唉。开局不顺,以后的日子应当不会好过。 云殊华靠在浮雕红柱上,盯着不远处滴着雨水的芭蕉叶,思绪不知为何渐渐清晰了些许。 那日仙魔大战,景梵定是对他有了印象,假若当时不知其身份,战后也必定知道他是魔界中人,这种情况下还主动收他为徒,绝不会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几滴遗存的细雨落在一册南华卷上,纸张逐渐晕染。 云殊华立刻将南华卷宝贝似的捧在怀里,用白玉云纹的袖角细致地抹去落雨,神情有些紧张。 他对着书页吹了几口气,随后温柔地翻开,取出几页夹在不同地方的宣纸。 这几页纸上画着不同形状的星宿,每一颗星星的名字,云殊华都详细地在上面做好标记,其中一颗天枢星恰好被雨水浸透,字迹变得模糊起来。 他爱惜地抚了抚,随后将那页纸叠好放在前襟口袋里,又重新摸出一只铅椠,在空白的纸上画了一幅更为清晰的北斗七星图。 天枢、天权、天玑、天璇一一写好。 铅椠不同于现代那么成熟的铅笔,手上这一支也是云殊华进了中域洛圻山后想方设法偷偷做出来的,制笔工艺略有粗m.DD-neNG.com